一場大雨過后, 天氣漸漸轉(zhuǎn)涼。帝國公園姹紫千紅的花圃, 也有了衰敗的跡象。
萊斯特人不耐寒, 出門的次數(shù)少了不少, 大多都窩在家里等毛毛長厚。
然而, 地球美食鋪的生意卻并沒有受到影響,反而還因為提供熱食,而迎來了一個新的高-潮。
服務(wù)員們忙得不可開交,臉上卻都帶著喜悅的笑意。店里的營業(yè)額越多, 他們的提成也就越多,誰會嫌錢多呢。
理查德在店里巡視了一圈, 又接通了邊境那家店的店長。仔細聽了他的匯報,記下關(guān)鍵的地方,鼓勵他再接再厲, 這才切斷了通訊, 小跑著往驍凜家而去。
幾個?鸵姞, 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奇怪,這不是冬時的店嗎?為什么總是理查德過來?”
“是哦,說起來,冬時好久不露面了,光網(wǎng)上的店也關(guān)了,是出了什么事嗎?”
“怎么可能,應(yīng)該是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吧。理查德是驍元帥手下的人, 以冬時和驍元帥的關(guān)系, 為他辦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也是, 可能冬時最近特別忙吧!
…………
前陣子,地球雜貨鋪的關(guān)門在萊斯特星引起了軒然大波。實體店雖好,但畢竟不是誰都有時間特意去的,尤其是帝國的那些大佬。
網(wǎng)店多方便啊,十分鐘就能送貨上門。
大家紛紛在店里的留言區(qū)留言,希望季冬時能改變主意。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網(wǎng)店再也沒有恢復(fù)營業(yè)。
希望破滅,大家漸漸地也就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時間是治愈一切的良藥,大千世界,新鮮的事情那么多,哪怕再喜歡,隨著時間的流淌,這份感情也會被沖的越來越淡。
越來越少的人會再去網(wǎng)店蹲守,他們的興趣都轉(zhuǎn)移到了實體店或者別的地方。
原本繁榮的網(wǎng)店變得門可羅雀,哪怕上面還掛著季冬時曾經(jīng)放的商品信息,也不再有人發(fā)消息詢問了。
理查德站在驍凜家門口,猶豫良久,方才按下了指紋鎖。
“凜哥,”他換了鞋,一邊走一邊道:“剛剛我去店里了,店長說上月的營業(yè)額今天就能結(jié)算!
說到這里,理查德暗暗在心里嘆息。
季冬時走之前,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幾個店的所有權(quán)變更、各種調(diào)料的配置方法……只要是能想到的,完全都記在了光腦里。
開始接手這些店鋪的時候,他和凜哥都是手忙腳亂的,F(xiàn)在幾個月過去了,總算是把一切扶上了正軌。
只是……那天的事情他至今都想不明白。
房間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季冬時會死?他明明一直守在門口沒有離開,進去的時候是兩個人,出來的卻只有凜哥一個。
就算季冬時發(fā)生了意外,也不至于連身體都留不下來。
但凜哥從那以后就變了個樣子,以至于他完全不敢在他面前提季冬時這三個字。
理查德沒有等到回應(yīng),也不在意。熟門熟路地摸到了廚房,果然,驍凜正怔怔地對著一鍋黑灰色的東西發(fā)呆。
自從季冬時走后,他們家凜哥就迷上了做東西。奈何天生就沒有點亮這個技能,每次做出來的東西都慘不忍睹,偏偏還樂此不疲。
理查德站在廚房門口,稍稍提高了聲音問道:“凜哥,你要不要看下上個月這幾個店的匯報?”
驍凜轉(zhuǎn)過了頭。
相比于幾個月前,他瘦的厲害。他的氣質(zhì)本就鋒利,這下子,更像是開了刃一樣。尖銳、冰冷,稍稍一靠近就能割傷人。
“拿過來。”驍凜目不斜視地從理查德身邊經(jīng)過,那雙漂亮的鴛鴦眼里一片冷灰,沒有絲毫光亮。
“這、這里!崩聿榈戮o張的吞了口唾沫,雙手將光腦送了上去。
他以前還敢跟凜哥開開玩笑,但現(xiàn)在卻完全不行了。
不知道怎么的,理查德總覺得他們家凜哥好起來之后,越來越可怕了,也……越來越不像個正常人了。
驍凜將文檔里面的東西快速瀏覽了一遍,遇到數(shù)據(jù)時會稍稍停頓一下,確認沒有問題了,將光腦還給了理查德。
“你可以走了!
每每一想到這些店是在怎樣的情形下,轉(zhuǎn)到他手里的。驍凜的心臟就一陣抽痛,他恨不得再也不要看這些讓他痛苦的東西。
可是不行,這是季冬時的心血,他得好好的護著。
“是,凜哥!睂ι向攧C的目光,理查德渾身一顫,轉(zhuǎn)身落荒而逃。
那雙眸子死氣沉沉的,里面仿佛有無數(shù)黑氣在涌動,哪怕他這樣上了無數(shù)次戰(zhàn)場的人,都無法坦然與之對視。
他太害怕了,以至于在玄關(guān)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鞋架,幾只鞋子噼里啪啦地掉下來,砸在了地板上。
理查德一眼就認出那是季冬時的鞋子,想起凜哥對季冬時東西的態(tài)度,連忙誠惶誠恐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彎腰就要撿。
“別動!”驍凜森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理查德霎時間就像是被凍住了一樣,手僵在半空不敢動了。
驍凜沒理他,走過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那幾只鞋子撿起來,摩裟了幾下,珍而重之地放進了鞋柜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寶一樣。
看的理查德狠狠打了個哆嗦。
理查德走之后,家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驍凜仍舊回了廚房,那一鍋黑色的殘渣靜靜的躺在鍋里,仿佛像是在嘲笑他一樣。
他做不到,無論試了多少次都做不到。
這間廚房,季冬時一雙筷子一個碗、親手布置出來的廚房,那時候像是個寶藏庫一樣,總能從里面?zhèn)鞒龈鞣N各樣的香味。可是在他手中,卻什么用都沒有。
驍凜閉了閉眼睛,喉結(jié)滾動了好幾下,方才壓下心中的涌上來的絕望,轉(zhuǎn)身走到了醫(yī)療室。
醫(yī)療室已經(jīng)大變樣了,里面放著無數(shù)最新的醫(yī)療器材,一個瘦小的身影在里面忙忙碌碌,就連驍凜進來都沒有察覺。
驍凜挽起袖子,將胳膊遞到那人身邊,聲音冷淡麻木,沒有絲毫起伏:“今天的實驗。”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實驗體。”那個人回頭,露出一張扭曲的臉,看起來十分恐怖。
他就是驍凜在廢棄星上遇到的、那個給他確診了基因缺陷的醫(yī)生。
當初之所以被流放到廢棄星,是因為他在搞一項極其恐怖的研究:用死去人的dna來將他們復(fù)活。
這項研究當初曝光的時候,在帝國引起了軒然大波。這人本是研究院的鬼才研究員,最后直接被打上了極度危險標簽,送進了廢棄星。
這件事發(fā)生的時候,驍凜還沒有出生。但他記憶力極好,小時候聽到醫(yī)生說了幾句,就一直記在腦子里。
季冬時離開之后,他避開帝國的巡視,獨自去了廢棄星,將醫(yī)生拎了出來。自愿當他的實驗品,供他進行這項研究。
哪怕有一絲希望,他都不愿意放過。
他的冬時曾經(jīng)過得那么艱難,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次新生,就因為自己,最后早早離開,連身體都沒有留下來。
驍凜胸口悶痛,想起季冬時的一顰一笑,幾乎喘不上氣來。
太痛了,活著實在是太痛苦了。
他這樣一個求生欲強烈、掙扎著從廢棄星爬出來的人,都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了。
睜著眼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可他這條命是季冬時給的,他不敢、也沒資格放棄,只能守著那一點點希望,死死撐著。
醫(yī)生干柴的五指抓住驍凜的手腕,手上的刀子一劃,殷紅的血液便汨汨地流出來,滴在底下的一個大容器里。
醫(yī)生嘿嘿的笑:“不愧是驍元帥,這體格可真不賴!
驍凜眉目都沒有動一下,只問他:“今天還需要什么?”
醫(yī)生擺擺手:“這幾天血放的夠多了,用完了再找你!
“那進展呢?”
“著什么急啊,驍元帥,”醫(yī)生開始打太極:“你也知道,這項研究有多困難,可能十年,也可能一百年,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驍凜猛地掐住了脖子。
他的力氣極大,醫(yī)生登時就翻了白眼,臉都青了,連連掙扎:“放、放開……”
驍凜還是那一句話:“進展怎么樣?”
醫(yī)生再不敢拿喬,使了吃奶的力氣,用力擠出了幾個字:“我、我已經(jīng)開始著手做最后一步了。”
驍凜陰沉沉地看了他一會兒,手腕一翻,將他摔到了一邊:“如果到最后,我發(fā)現(xiàn)你只是在浪費他的dna樣本——”
剩下的話他沒有出來,醫(yī)生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個冷顫爬了起來:“我……我知道了。”
直到親眼看著驍凜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醫(yī)生方才重重地松了口氣。
這個人真是越來越可怕了。
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整個屋子漆黑一片。驍凜卻沒有開燈,他變成貓形,走到廚房角落的軟墊上臥了下來。
季冬時走后,他就在廚房扎了根。
這里季冬時最喜歡的地方,驍凜還記得每次他提起做東西時,神采飛揚的模樣。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他想離他近一點。
如今,驍凜已經(jīng)可以自由控制貓形和人形的切換,貓形也不再是小小的一團,而是變成了一只威武的大貓。
可那個總是叫他春餅、沖著他、慣著他的人,卻不在了。
大白貓一動不動的躺在那里,眼睛暗淡,爪子上緊緊摟著一個試管。
那是季冬時最后消失的時候,從他身上掉下來的。驍凜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卻一直都當寶貝帶在身上。
他最后留給他的東西,足以讓他永遠珍藏。
就在這個時候,臥室里忽然傳來一陣溫柔又慌張的叫聲。驍凜身體一僵,小心的放下試管,跑了過去。
銀虎斑大貓正焦急地在柜子里鉆進鉆出,口中不停地呼喊。
驍凜知道,她這是想季冬時了。
從被救回來開始,她的腦袋就是糊涂的。一開始牢牢記著自己有一個鴛鴦眼的兒子,可季冬時出現(xiàn)后,她便以為自己有兩個兒子。
每天晚上睡前,都要挨個的去確認,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確實在家,這才能放下心來。
季冬時里離開后,她一到這個時間,都會找他。然后第二天就會忘掉晚上的事情,只記得季冬時在外面工作,晚上又會重復(fù)前一天的事情。
“寶寶,寶寶——”大貓嘴里不停的念叨著,越來越焦躁,甚至有幾次直接撞到了床上。她卻像是不知道疼一樣,只不停地嗅著、找著,仿佛一定要找到她的兒子才罷休。
“我在這里。”
“那冬時呢?”
“冬時今天晚上不在家!彬攧C走過去,攔住了亂竄的大貓,盡量溫和地跟她解釋,說出的話卻仍舊是冷冰冰的。
大貓歪頭看了驍凜一會兒,才怔怔地問:“冬時去哪里了?”
“他……”驍凜的喉嚨哽了哽,低頭不讓大貓看到自己閃著水光的眼睛:“他很忙,明天就回來了!
“這樣啊——”大貓有些失望,失落了好一會兒,方才打起精神,走到驍凜面前,舔了舔他的耳朵:“不鬧脾氣,不鬧脾氣,等冬時回家!
她的兒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比她大了,然而大貓的記憶卻仍然停留在二十多年前。
疼愛地給驍凜順了順貓,大貓從喉嚨里發(fā)出溫柔的嗚嗚聲:“要跟媽媽一起疼冬時啊,冬時是弟弟!
“嗯!
“冬時明天什么時候能回來?”
“早上,早上他就回來了!
“那早點睡,明天一睜眼就能看到冬時了!
“嗯!
時光匆忙,秋天好似一眨眼就被冬天趕跑了。每到這個季節(jié),萊斯特人都喜歡變成貓形,身上長著厚厚的一層毛,哪怕寒風(fēng)再大,也不覺得冷。
醫(yī)療室里,驍凜目光森冷地盯著醫(yī)生,像是兩把利刃,狠狠的割著醫(yī)生的皮肉。
“又失敗了!
他更瘦了,往常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蕩蕩的。臉色也泛著一層青灰,眼底血絲密布,像是一頭走到絕路的孤狼,神情陰狠兇惡:“你是怎么跟我說的,嗯?”
醫(yī)生臉上的冷汗往下直淌,小腿抖得幾乎站不住,腦子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就說了實話:“成、成功的機會太渺茫了,幾、幾乎不可能……”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他連忙補救:“再給我五年,不……兩年的時間,我一定……”
“晚了,”驍凜一步步走到他身邊,拎著他的衣領(lǐng)將他提起來。
“驍元帥!驍元帥!”醫(yī)生嚇得臉色煞白,尖著嗓子求情:“你、你也知道,讓死人復(fù)活有多難,而、而且他的dna樣本又那么少,我……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復(fù)制出來了一個完美的身體,再給我時間,我一定會將他復(fù)制出來!”
驍凜重復(fù)的喃喃:“復(fù)制?”
醫(yī)生連忙道:“對!復(fù)制!我一定成功的!”
驍凜的手一松,醫(yī)生砰地一聲,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醫(yī)生所說的復(fù)活,不過是高級克隆而已。那么就算成功了,那個人……還是他的季冬時嗎?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里揮之不去,幾乎要把逼瘋了。
如果不是季冬時,哪怕跟季冬時長的一模一樣,又有什么用呢。
沒人是他,也沒人替代他。
驍凜仿佛失了魂一樣,踉蹌著走出了醫(yī)療室。
醫(yī)生一動不敢動地坐在那里,直到確認他不會再回來了,方才挪動著腳走到剛剛復(fù)制出來的身體面前。
他看過不少季冬時的影像,這個身體無疑是完美的,就連他眼尾那顆俏皮的黑色小痣,都一模一樣。
可是再像有什么用,還是一樣沒有靈魂。
醫(yī)生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本想毀了這具身體。然而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那么做。這是目前來看,他最成功的試驗品,萬一到時候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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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冬時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他一直渾渾噩噩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沒有任何記憶。然后忽然間,他的神思清明起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了一具身體里。
他的靈魂還是很虛弱,根本無法控制身體,連眨眼睛都做不到,然而這并不妨礙他想起從前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又活過來了,可是心里卻從來沒有那么害怕過。他怕他回到的不是萊斯特星,而是地球。
就這樣,他提心吊膽,努力的聚集著力量,卻似乎并沒有用。
直到這一天,他聽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是驍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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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好熱!我瘋狂的吃冰棍,然后昨天來大姨媽疼的要死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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