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的夜晚。
整座城市像群山環(huán)繞的巨大寶石, 萬家燈火是折射的光，川流的街道絲毫沒有要停下來脅息的征兆，車輛在路燈照耀的道路不知疲憊地前進(jìn)，仿佛無數(shù)尾涸轍的魚, 爭先恐后要流淌往遙遠(yuǎn)的水源。
從酒店頂樓望下去，就是這樣令人入迷的景致。
“漂亮�！摈燔巛p輕地道。
她飛起半個大人的高度，臉蛋和兩只小手都貼在了窗玻璃上，雖然還小, 也知道這樣的美景是看不夠的, 出神地瞧許久。
白天鬧了一通，黛茜居然不犯困, 才喝了托尼沖泡的奶粉, 還能生龍活虎地玩很久。
團(tuán)子的身后，佩普坐在圈椅上, 默默研究正飛行的寶寶。
黛茜會飛，她是知道的，然而這場景無論見多少次都叫人吃驚, 幸好在頂樓，要是離地面近一點，叫人瞧見一個小孩貼在墻壁上, 可能警察就要上來敲門了。
“飛起來好玩嗎？”佩普問。
黛茜聽見問話, 轉(zhuǎn)頭來看她, 慢悠悠飛過來, 只缺背后一對雪白的翅膀就像個小天使。
“好玩。”團(tuán)子道, “我飛很高很高�！�
她指一指天花板。
“如果我大了，我就要飛去天上。”黛茜認(rèn)真地道，“爸爸說可以的，要在吃晚飯之前回家�！�
“現(xiàn)在家里兩個人都會飛了�！迸迤贞种割^數(shù)，“你知道你爸爸第一次飛起來是什么樣子？”
黛茜不知道。
她直覺佩普要講故事，起了興趣，乖乖落下來，在另一張椅子坐好，豎起耳朵聽。
小氪星人從天上掉在斯塔克大廈，是托尼成為鋼鐵俠很久之后的事情。
誰也不是一出生就成為超級英雄，但托尼·斯塔克的起點顯然很高，初代裝甲抗子彈，二代就能直接上天。
“我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剛從外面回來�！迸迤胀兄掳偷馈�
她陷入回憶，流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容來，“身上全是子彈孔�！�
“什么是子彈孔？”黛茜問。
“是他出去跟別人打架了�！迸迤盏馈�
團(tuán)子趴在圈椅邊邊上——這種事情她老爸經(jīng)常出門去做，然而每次阻止不了，只好盼望他不要受傷：“不要爸爸和人打架�！�
“所以比起你飛起來的厲害，他就有點兒嚇人。”
佩普說著，回頭去房間外頭看了一眼。
托尼去浴室洗澡，現(xiàn)在還沒出來，不過正好，她有時間跟黛茜說一會兒悄悄話。
“他永遠(yuǎn)停不下來�！迸迤盏�，“一做英雄，就要永遠(yuǎn)做英雄。可沒那么容易�！�
她看看黛茜：“你長大以后也想做英雄嗎，黛茜？”
團(tuán)子還沒認(rèn)真地想過這件事情。
她快要四歲，人生很長，總有做不完的事情。
“長大以后，我要養(yǎng)小動物，要表演話劇，要畫畫，還要做王子。”黛茜道，“我也可以做英雄，對嗎？”
佩普笑起來：“對，你當(dāng)然可以。”
“我的力氣大，爸爸有武器�！摈燔缦肓讼�，“如果你要做英雄，怎么辦呢？”
這樣一個孩子，家境優(yōu)渥，天賦異稟，仿佛想做什么都很容易。
普通人的阻礙就多得多。
佩普沒想到她問這個，低頭思考須臾，湊到小孩耳朵邊，壓低聲音道：“我也有超能力�！�
團(tuán)子的嘴巴張得圓圓。
這是個大秘密，托尼從沒有說過。
“我能做好托尼·斯塔克做不好的事情�！迸迤盏溃耙灿斜人嗪芏啾兜哪托�。就算超級英雄，也總有做不來的事，這些事我能做到，那么我也了不起�！�
她舉個例子：“比如我會做菜�！�
黛茜一聽這話，感覺果然是的。
托尼有很多部裝甲，可是做不好菜，黛茜能飛，也做不好菜。
對于廚房天賦貧瘠的斯塔克父女來說，遇上個會做好菜的人，無意是跟幸福打了個照面。
這么一想，家里的溫蒂也很厲害。
托尼打開了浴室的門，呼啦放出許多氤氳的熱氣。
臥室里靜悄悄，他擦著頭發(fā)走進(jìn)來一看，見佩普側(cè)坐在床沿輕輕拍個被包，被包里裹著的小女兒不知什么時候睡了過去，臉蛋酣粉，大概夢里吃好吃的東西，眼睛都彎著。
“她睡了？”托尼問。
“睡了。”佩普道。
要說小辣椒的超能力，除了很耐心、會做菜，黛茜自己其實還能說出來一項。
她能讓爸爸變得很溫柔。
托尼在瞧見黛茜時當(dāng)然也是溫柔的，但大人對小孩的溫柔，跟大人對大人的溫柔總有些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團(tuán)子說不上來。
佩普怎么獲得的這種能力，黛茜也說不上來。
很久之后問起，托尼給了答案。
“佩普·波茲第一次看見我身穿裝甲，我剛從外面挨完槍子回來。”他掩掩唇，慢慢道，“別人第一眼看見我的裝甲，她第一眼看見我的子彈孔。”
黛茜睡著之前，還跟佩普聊天。
她喜歡跟佩普說話，大眼睛盯著佩普擦掉了口紅的嘴巴看，發(fā)現(xiàn)她不把嘴擦得紅紅更漂亮，偶爾一抿的唇又軟又溫柔，說出來的話也是輕輕的。
“你也有超能力，小辣椒�！眻F(tuán)子在床上打個滾兒，滾進(jìn)佩普懷里，挨著那溫暖的懷抱小聲說話，“什么時候做英雄呢？”
“我已經(jīng)在做了�！迸迤战o小孩拉拉被子。
什么時候開始的？黛茜想這個問題，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時間真短，在洛杉磯待了幾天，就要跟佩普告別。
“什么時候回來？”托尼問。
“總有回去的時候。”臨別時，佩普又換回那干練美麗的職業(yè)套裙，給黛茜的大包小包的禮物扛得哈皮很辛苦。
托尼這么問，她就淡淡一笑，將風(fēng)拂落了的一縷金發(fā)別到耳朵后面去：“再等�！�
飛機(jī)起飛了。
黛茜捧著平板在沙發(fā)上看新聞，她喜歡的記者最近做了期環(huán)境污染的新聞，揭露不良大型企業(yè)往海里排油污的罪惡事實。
團(tuán)子就想，要是在博物館見的那位“迪卡普里奧先生”知道這個新聞，說不定會很生氣。
他像是個很愛護(hù)環(huán)境的人。
說起來，在洛杉磯真是隨隨便便都能遇見名人，黛茜跟大人出去餐廳吃飯，仿佛隔壁桌就坐了位什么雷諾茲先生，是要拍一部穿紅色緊身衣的男人的電影的。
黛茜看了一會兒電視，知道要保護(hù)眼睛，關(guān)掉平板不看了，去找她的爸爸。
托尼坐在飛機(jī)窗戶邊。
他也不說話，倒退的云好像十分好看，吸引了那楓糖色的眼球，盯著盯著就散神，不知他在想什么事情。
連女兒走過去，老父親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團(tuán)子蹬著小腳爬上靠窗的座位。
“爸爸，你不要難過好嗎？”她輕輕地道，“以后我們可以和小辣椒一起住。”
托尼應(yīng)該是在想佩普，黛茜猜的。
她漸漸大了，說話不光要學(xué)舌，也開始帶些自己的思考。
“小娜阿姨來了要走，伯伯來了也要走，如果你想小辣椒住在家里不要走，我就去拜托她好嗎？”黛茜道。
她知道佩普是不同的。
“嗯？”托尼回神，目光放過來看他的孩子。
大手伸來摸摸黛茜的小辮兒，他道：“好，多謝你�！�
托尼眸光一轉(zhuǎn)，仍舊深沉的模樣，低聲道：“不過我沒有難過。”
“我只是肚子餓了�！彼�。
他這么一說，黛茜也覺得自己的肚子餓起來。
上飛機(jī)之前是吃過飯的，不過面對即將到來的分別，兩個斯塔克的飯量都比平時要小許多，再六個小時之后就能回到紐約，所以也沒有買現(xiàn)成的菜。
“我也餓，爸爸�！眻F(tuán)子道。
這對父女忽然可憐起來。
冰箱里倒是有現(xiàn)成的食材。
還有個在駕駛室坐著的哈皮。
就是沒有廚師。
托尼看一眼黛茜，再看一眼廚房的方向，建議道：“要不我給你做點兒？……”
小雛菊寶寶的嘴巴就閉上了。
這是個叫人有些為難的建議，摸摸扁扁的肚子，為了腸胃健康，黛茜最終還是搖頭拒接老父親的一番好意：“我們可以回到家再吃飯對嗎？”
“對的�！蓖心釋捜莸攸c了頭。
會做菜的佩普真厲害。黛茜開始想念她了。
六個小時之后，私人飛機(jī)落了地。
但托尼和黛茜沒有想到的是，即便飛速回了家，也沒能馬上吃上熱飯。
家里來了位客人。
斯塔克家經(jīng)常有客人，大家都習(xí)慣了。今天來的這位臉更熟得不能再熟，他可以不告而來，甚至可以不走門，如果他想，拿行李來住上一個月也沒有人會趕他走。
“啊，斯塔克先生。”托尼提著包，黛茜也提著包，一進(jìn)門，還沒來得及抬頭，就有個身影倏然出現(xiàn)，伸手接過他們手里的東西。
把人嚇一跳。
托尼一驚，隨即看清跟前站的瘦高個，淺褐發(fā)白皮膚，額頭還發(fā)光，不是幻視又是誰。
他不在自己家里談戀愛，又跑到斯塔克家來蹭吃蹭喝。
這個男人，每個月都有那么幾天。
“我?guī)湍銈兡眯欣��！被靡暤馈?br />
他不走門，穿墻而過，人消失了，包還在半空。
包掉在地上。
從墻壁探出來幻視的頭和身子，他快快把包撈回去，赧然道：“不好意思�！�
“你怎么來了？”末了雙方在餐桌坐下說話，托尼面前放著個餐盤，黛茜面前也放著個餐盤，幻視不吃東西，于是一無所有。
飛機(jī)上的小面包滿足不了小雛菊·斯塔克的胃口，爸爸跟幻視說話的時候，黛茜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赜蒙鬃映匀�，臉蛋都塞得鼓鼓�?br />
“網(wǎng)友見面。”幻視道，“跟賈維斯。”
“你跟賈維斯什么時候成了網(wǎng)友？？”托尼問。
不過也不奇怪。
說起來，幻視身體里應(yīng)該有一部分是“賈維斯”，脾氣多多少少有點兒相似，他又來得勤快，不跟托尼說話的時候，就跟賈維斯說話，一來二去，就發(fā)送了好友請求。
溫蒂原本跟賈維斯開黑打游戲，現(xiàn)在常常多加個幻視，變成三黑，是游戲界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黃金組合。
在游戲里，常常有被打爆狗頭的玩家言語親切地問候他們：“你***開掛了吧？！”
“什么是開掛？”幻視問。
賈維斯就會很耐心地給他解釋。
他們兩個隨后也會很耐心地解釋為了游戲平衡，開掛是一件令人譴責(zé)的事情，何況看對手的操作，還遠(yuǎn)遠(yuǎn)不到要開掛的地步。
明明在打游戲，聊天框里的聊天記錄卻可以打印出來三大頁。
但這樣的解釋并沒有收到成效。
玩家不僅沒息怒，反而憤而下線，說起來也是有些費解。
人就是這么復(fù)雜的生物。
“賈維斯很適合做好朋友�！被靡曈芍缘氐�。
又溫柔，又博學(xué)，說話不拐彎抹角，還總是送上適當(dāng)?shù)馁澝馈?br />
誰能不愛賈維斯呢？沒有人。
為了不讓更多玩家喪失游戲體驗，這三個人最近已經(jīng)不打moba，轉(zhuǎn)而在新游戲里歲月靜好地蓋房子。
“那么請便�！倍麻L慷慨地一攤手，“你們愿意說多久的話就說多久的話，聯(lián)機(jī)打游戲我也沒意見�！�
“幻視來也不光是為了見賈維斯�！睖氐俣藖盹埡筇瘘c，撥到黛茜的餐盤里，“他有事情要說�！�
“什么事？”托尼問。
“我要見網(wǎng)友�！被靡暤馈�
托尼的表情古怪起來：“你已經(jīng)見到了�！�
“我不是只有賈維斯和溫蒂兩個網(wǎng)友，斯塔克先生�！被靡暤�。
“不好意思。”托尼調(diào)侃道，“我以為你沒什么朋友�！�
幻視盯著他。
這樣直勾勾的視線，不帶譴責(zé)，也不帶怨懟，莫名有些讓人感到底氣不足。托尼咳嗽一聲。
“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斯塔克先生�！被靡曊嬲\地道。
這么真誠，讓人怎么好意思。
“唔�！蓖心釀e過臉去，含糊地道，“我很榮幸�！�
“我在網(wǎng)絡(luò)上還認(rèn)識一個人�！被靡暤�，“事實上，我一直在研究心靈寶石。我知道寶石里有非常復(fù)雜的結(jié)構(gòu)，偶然跟她聊起，發(fā)現(xiàn)很有話題�！�
“‘她’？”托尼喝口冰水，“旺達(dá)沒意見嗎？”
幻視真誠的目光又放過來：“旺達(dá)知道的�！�
“好好好�！蓖心嶂币暡涣诉@種目光，又別過臉去，“問題關(guān)鍵在哪里？”
“她說過兩天會路過紐約，可以見個面�！被靡暤�，“她應(yīng)該還是個學(xué)生，她說她哥哥管得比較嚴(yán)，她也不經(jīng)常出門�！�
他道：“我想，我還不很懂得處理這種人際關(guān)系——如果她是個未成年人，我就更不懂了。所以……”
“你要我們一起去見你的網(wǎng)友？”托尼問。
幻視點點頭，拉過賈維斯的系統(tǒng)界面，按來按去，按出個資料框。
“看，就是這個[家里有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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