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貓咪來說, 屁股是氣腺的位置,位于菊花兩邊的腺體可以提供給貓咪詳細的生物信息,獨特的像身份證一樣。按照人類的行為比喻的話, 陌生貓之間互聞屁股是交換名片, 一公一母是婚前體檢,而母貓和幼貓則是健康檢查。所以當島主的仆人拿來兜襠布的時候,咸菜不會表現(xiàn)出任何反感,可是賣藥郎卻有些發(fā)愁, 他不知要如何和咸菜講解人與貓之間的文化差異。
那位情急之下拿出兜襠布的仆人面上也帶著尷尬,只是貴族不洗衣服, 穿臟之后便將舊衣賜予下屬, 現(xiàn)在能夠拿到的還帶有主人氣息的衣服, 就只剩下昨天換下沒來得及扔掉的這玩意兒了。
好在貓咪的嗅覺也不需要靠近便能確定對方的氣息, 她聳了下鼻子, 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的魚塊帶著賣藥郎進入后院, 前廳的貴族們看到疑是陰陽師的兩人離開,也趕忙追了上去, 此時也才發(fā)現(xiàn),本來該是亭臺樓閣的島主后宅,竟然變成開闊的農(nóng)場,遠遠還能夠聽到女人在吟唱。
“是、是干津女的歌……”一名貴族臉色慘白的說道。
咸菜疑惑的看了那害怕的貴族們一眼, 她不明白,這些人既然恐懼人死后生成的鬼魂,那為何還要不停的殺人, 如果像股宗哥哥和小伙伴說的那樣去敬畏生命, 不就不會發(fā)生這些事了嗎?跟在賣藥郎身邊, 菜貓開始學會思考, 如今的它正在走那條股宗曾經(jīng)走過的路。
循著島主的氣味,咸菜朝著一個方向悶頭跑去,有時遇到攔路的樹木,便直接穿身而過,眾人這時才察覺,原來這里的一切都只是障眼法罷了。了解到這一點,幾個大膽的武士開始嘗試脫離群體,只是當他們學著咸菜一樣試圖穿墻的時候,卻一頭磕在墻壁上血流如注。
原來這幻境是真假兩摻的……
越是靠近西處,島主的氣息便越是強烈,而人們也發(fā)現(xiàn),干津女的歌聲在逐漸清晰,中間還穿插著啼血的詢問聲和恐懼的哭嚎。想到之前還高高在上俯視眾人的島主被一鬼魅嚇得發(fā)出殺豬般的慘叫,眾貴族和武士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仿佛抱緊賣藥郎的粗腿不敢離開的不是他們一樣。
場景在逐漸變化,地面上出現(xiàn)了蜿蜒的血蛇,它們從前方滑落,在土地上留下深刻的痕跡。聞著那血腥味,后方的貴族們僵了臉,忍不住開口催促道:“這些血是…閣下要盡快救出島主!”人家出身大姓貴族,真出了事他們這些人也難辭其咎啊。
賣藥郎聞言仍是那般不慌不忙的樣子,倒是貴族們看到血水便停下腳步,不敢繼續(xù)上前。
那血,不是島主的。
賣藥郎不說,咸菜也能夠分辨出這些細節(jié),只是它趕著回去吃魚,只想盡快完成帶路的命令,所以一聞到目標近在咫尺,便立刻沖了上去。
喵!
菜菜來了!
入目的是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雙目赤紅無眼白的干津女,咸菜一沖出來,她便用那留著血淚的眼睛看它。小貓咪挺著狼牙棒般的炸毛尾巴,硬是用前爪扣著土地停在原地,緩緩地倒退了回去。
菜菜、菜菜回去了……
可惜已經(jīng)太晚了,干津女未動,可咸菜身后的樹木草叢變成了一雙雙血紅,像沒有皮覆蓋的爪子,小貓咪連化形都掌握不完全,更別說會什么妖術(shù)了,只能抱頭鼠竄。
小伙伴你快來啊,菜菜好害怕!
符咒比賣藥郎更快一步出現(xiàn),上面所書寫的密集紅咒文在落地的瞬間化為一雙雙眼睛,干津女四面八方的空間都被封閉起來,可她卻并未恐懼,仍抱著痛哭不已的島主,表情平靜,身上既沒有怨也沒有恨。物怪的形與真已顯,而她的理又是什么呢?
形、真、理不全,退魔劍便不會出鞘。
趁著藥郎趕來的瞬間,咸菜四爪并用夾著尾巴爬到樹上,只是爬了一半便啪嘰一下摔了個屁股蹲,而她之前所爬的樹,也伸展起枝干,化為阻攔后方人前進的障礙?吹竭@一幕,賣藥郎皺起眉頭,能控制樹靈,這已經(jīng)不在物怪能力的范疇了。
賣藥郎一時間無法抽身,咸菜便只能一個人呆在包圍圈里,它當然也成了樹精唯一的攻擊目標,當下便攪起樹干纏繞上去,小貓咪又開始抱頭鼠竄。層層蔓藤的包裹下,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咸菜很快踩空,身體被樹枝纏緊,可就在這個時候,貓咪脖頸上的五芒星裝飾忽然傳來脈動般的跳動,大陰陽師麻倉葉王的結(jié)界受到攻擊,兩位御靈顯形,其中一位手持斧頭化作金光巨人,直接將那囂張的樹精斬成兩半,而另一位雙手抱拳砸下,將干津女的幻境擊碎。
今天的御靈神,也有好好的守護葉王公的萬貫家財哦!
五芒星結(jié)界的危險一解除,兩位御靈便再次歸位,化作流光回到咸菜的頸項。小貓咪還是張著嘴巴一臉驚悚的模樣,它緊張的摸摸自己的脖子,貓耳朵都嚇得將頭巾撐掉。
了不得!菜菜的脖子上,竟掛著兩條精壯漢子!
樹精被斬,幻境也破碎,物怪的身形搖晃,可她依舊是方才那般模樣,只是眼中的血淚不減,滴滴答答的順著頸項流淌,她捧著島主驚嚇的充滿血絲的雙眼,輕聲問道:“主公,你可知道…巖勝那…在哪里?”“不不不!我不知道!這件事和我無關(guān)啊,你都死了多少年了,那家伙也早就死了吧!”島主被嚇得口不擇言,干津女話音剛落,便著急的解釋著。
“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干津女掐著島主的肩膀說著,那聲像從喉嚨中擠出一般。
此時,物怪的[形][真][理]皆現(xiàn)。
賣藥郎從咸菜面前越過,熟悉的男子在擦身而過的一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膚色較深有金紋纏身的高大神靈,退魔劍已經(jīng)出竅,它以光輝為刃,剎那間便撕裂了干津女虛假的形態(tài)。
如同一部跳幀的電影,僅僅只是眨了眨眼,面前的畫面便徹底轉(zhuǎn)變。
渾身血肉模糊的女人消失不見,站在島主面前的,是面容俊秀,衣著樸素的少女,四周已經(jīng)恢復成了島主后院的原本模樣,貧瘠空曠的田園模糊,只剩下華美的寢殿和設(shè)計完美的花園,但少女卻如同在田間地里般抬起腳步,輕巧的越過障礙物,穿過了緊閉的后門,一去不回。
“原來如此……”賣藥郎輕聲道。
島主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身上不見血腥,只剩下泥土的痕跡,見到賣藥郎化作金色神靈斬去物怪的一幕,他不敢怠慢,卻又難忍急切和恐懼道:“敢問閣下,為何不徹底將那干津女斬殺!”
賣藥郎背起藥箱,等咸菜靠過來,才道:“在下只是個賣藥的,何德何能斬殺神明!闭f完,他便帶著夾尾巴縮耳朵的小貓咪離開了島主府。
“神、神明?”島主難以置信的喃喃自語。
干津女原本只是普通鬼魅,因執(zhí)念滯留人世,但她的故事卻在民間傳播開來,對于貴族而言,她單純是恐怖的鬼,可對于平民來說,她卻是反抗貴族被殺的同胞。在這個貴族之下皆草芥的時代,干津女既普通,卻又不普通,她的故事在民間傳播開來,或許也有平民潛隱在內(nèi)心的不甘。
就像是丹波的子民會供奉酒吞童子為守護神一樣,平民也會供奉干津女,貴族們不會阻止,他們認為這能夠平息怨鬼的執(zhí)念。
當年天皇為平息菅原道真的作祟冤魂而供奉他成為神明,干津女也同樣,在眾多信愿下脫離鬼身成為神靈。只是她終究是因為執(zhí)念才停留在人間,冤鬼一面化為物怪,也讓她失去理智,被困禁在傳說中。退魔劍凈化了物怪,讓干津女神智清明的同時,也讓她得到了一直難以融合的神力。
只不過……
賣藥郎帶著菜菜坐在回程的商船上,望著在水面徘徊尋找的女人,成為神明的干津女,依舊沒有停下尋找戀人。這樣的感情,賣藥郎不予置評,而咸菜不懂。
小貓咪今天吃的心滿意足,打個嗝嘴里還有香噴噴的魚腥味,只是她滿意了,賣藥郎也就難受了,他端來水,嚴肅著臉道:“張嘴漱口!
小貓咪捂著嘴巴搖頭,菜菜還沒回味夠呢!
賣藥郎沉默片刻,從懷里掏出漂亮的紅色手鞠球,咸菜見了,下意識的就要伸爪去撓,賣藥郎趁此機會,將漱口水灌進貓嘴里,還捏著她的臉搓搓,道:“好了,吐出來吧。”
“呸!”貓咪噴水。
“不要對著我吐……”
被迫漱了嘴巴的菜菜郁悶的捏著自己的衣角,忽然腦袋被人拍了下,她抬頭看去,便見綻放著紅色花紋的手鞠球從腦袋到臉一路碾下來直到跌入她懷里。
賣藥郎收回手,嘴角難得有淡淡的笑意,他道:“成人之禮!
菜菜手里抱著手鞠球,慢一拍的伸手摸向腦袋,才發(fā)現(xiàn)貓耳已經(jīng)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