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軍從外面走廊進來，穿著帶帽的雨衣，挎著大雨鞋，手里還拿著把傘，就算這樣全副武裝，他的腦袋也跟剛洗過一樣，臉上一層水珠，頭發(fā)上也在滴水。

  “老好人，你還有沒有衣服在這兒，有的話拿來給我換換！”

  “你不穿著雨衣嗎？”郝和平一邊吐槽一邊去找他上個星期扔這兒的襯衫。

  “這種大暴雨，雨衣頂個屁用！我這雨傘打在腦袋上都滲水！媽的，偏偏這種破天氣，案子特別多！”康軍隊里邊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兩個失蹤的女孩還沒找到，轄區(qū)的城南城北居然一前一后發(fā)生了小學(xué)生失蹤案，雖然找了增援，但康軍與自己手下幾個兵仍日夜不休連軸轉(zhuǎn)，最后發(fā)現(xiàn)城南那起是熊孩子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覺得自己每天吃好喝好仍然痛苦得快要死去，自己離家出走，在認的一個社會小青年做大哥的家里住了幾天，天天拿從父母那偷的錢供大哥上網(wǎng)。

  然而另一邊的情況卻截然不同。失蹤的小男生平時乖巧聽話，絕對不可能離家出走，但天氣太糟糕，所有人只顧埋頭走路，雨傘遮眼，開商店的也只顧著掃水，雨簾中的視線也只有那么一丁點。這無疑給調(diào)查增加了難度，康軍他們甚至不知道小男孩離開學(xué)校后是往哪走的。后來康軍調(diào)查男孩家庭情況，他的父母很早離婚，孩子跟了父親，父親今年又處了個對象，還沒結(jié)婚，據(jù)男孩姑姑所說，哥哥新對象對侄子不壞也不好，就是過得去的那種。只是聽說她好像懷孕了。后來康軍問孩子父親新對象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眼光總是游移，說話有點干巴巴的，好像很緊張。最后康軍等人調(diào)查了一圈，將嫌疑人著重鎖在了這個新對象身上，后來新對象說漏了一句嘴，康軍趁機嚴厲逼供，新對象嚇得就全招了。

  她原是想嫁給這個男的，這個男的卻不想結(jié)婚，她就想著自己懷著男人的孩子，等他這個大兒子不見了，他自然就要迎她過門傳宗接代。所以她就去學(xué)校接了男孩，騙他帶他去吃好吃的，然后引他到偏僻地方將他殺了。

  康軍才押著那女人去指認了現(xiàn)場，冒著大雨將早已沒了呼吸的可憐孩子從惡臭垃圾堆里找出來。他當時恨不得一槍崩了那女人。

  一回來，康軍連自己辦公室坐都沒坐，就繞到刑偵這兒來了，他借衣服是次要，主要是想問周蕊和另一個失蹤女孩吳燕聰?shù)那闆r，“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楊靖宇招了嗎？”

  郝和平將衣服遞給他，“沒有�！�

  “招了個屁，死垃圾一個�！眳螘熀吡艘宦暋�

  康軍見四周暫時沒有女同志，當下脫了就換衣服，“那后來挖出來的那具尸體呢，有線索了嗎？”

  “沒有，什么指紋毛發(fā)都沒有，在內(nèi)網(wǎng)里也找不到匹配的失蹤人口。”

  “聽說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會兒全國還沒有聯(lián)網(wǎng)，檔案管理也不規(guī)范——你拿來給我看看�！�

  康軍伸手，呂暉在自己辦公桌上抽出一本綠色的文件夾，雙手合十向康軍，“康老大，發(fā)揮你的火眼金睛，一眼看透這里面的妖魔鬼怪吧！”

  “你特么當我是猴變的，兔崽子。”康軍笑罵一句，接過文件夾。

  梁靜萱回來，立刻鉆進女廁所，將自己偷偷帶進局里的吹風機拿出來，插上電呼哧哧吹自己的頭發(fā)和衣服，這種天，沒有個吹風機簡直不能出門。她把自己打點得干爽了之后，將便攜吹風筒往包里一塞，快速離開現(xiàn)場。

  回到辦公室，她的辦公桌前驀然坐了一個人，后背挺得直直的，兩手撐在膝蓋上，頭卻低垂著，像是在想事情。梁靜萱定睛一看，是先前來報案的少年劉陽。想起這段時間他們都在忙別的事，沒有功夫去調(diào)查劉陽媽媽，并且老大說這案子有點蹊蹺。

  “劉陽同學(xué)，”梁靜萱十分親切地叫了一聲，“你過來有什么事嗎？”

  劉陽抬起腦袋看向發(fā)聲處，梁靜萱眼神忽變。這個少年的眼睛紅紅的，右臉頰隱隱還能看得出五指印，他是被誰打過嗎？

  “警察姐姐，你好，我來……是想撤消我媽的失蹤報案的。”劉陽站起來，啞著聲音說明來意。

  梁靜萱叫他坐下，并為他倒了杯熱水，“為什么，你媽媽回來了？”

  劉陽搖搖腦袋，他垂著頭，就像敗了的公雞，啞著聲音道：“她沒有，我就是不想找了�！�

  “為什么呢？你不是想見你媽媽嗎？”

  劉陽放在膝上的手掌握成拳，半晌，他道：“……我不想了，她既然不想見我，我也不找她算了�！�

  劉陽畢竟是個孩子，又是個老實的孩子，梁靜萱能聽得出他的言不由衷。她緊盯著劉陽紅腫的臉頰，小心翼翼地道：“劉陽，你要是有什么苦衷，可以跟姐姐說說，也許姐姐能夠想辦法幫你呢？”

  劉陽身子抖了一抖，快速道：“我沒有，我沒什么苦衷！我就是不想找她了！姐姐，你就幫我撤消了就完了，謝謝你，我走了�！眲㈥栒f著，站起來就要走，梁靜萱連忙拉住他，“等等，劉陽，行行行，我知道了，但是撤銷案子是大事，我得請示我們隊長，你在這兒坐一會，我把我們隊長叫來，你跟他說明清楚情況，好嗎？”

  劉陽猶豫地看了梁靜萱兩眼，又緩緩坐下了。

  梁靜萱左右看了看，沒看見自己家隊長，拿了座機熟練地撥出康軍的電話號碼。不一會兒，康軍就回來了，梁靜萱對他招了招手，一閃眼，刑偵隊的倪哥和呂暉跟在后面進來了。梁靜萱心想他們應(yīng)該是來研究那起大案，也沒太在意，只是給康軍使了個眼色，讓他去看劉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