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的大雨一連下了一個星期,老天跟漏了似的,白天下,晚上也下,還沒有停的趨勢。路面上一腳下去全是水,地鐵洞口、出入口都已架起了擋雨板,雨水卻好像仍有漫進去的架勢。不管是有車沒車的,出門一身濕,回來照樣一身濕。
西京人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踏出大門一步。初高中大學都在考慮放假,因為這鬼天氣,教室里又濕又冷,每個班都已經(jīng)生病好幾個了。耿柔第三天的時候就已經(jīng)中招了,霍北辰不放心她在宿舍里養(yǎng)病,執(zhí)意要她住到小區(qū)去。耿柔嫌上課遠不愿意去,霍北辰還為此生了悶氣。
這種天,最容易讓人郁悶,尤其是本來心情就不好的人,一煩躁起來就能指著天罵娘。
楊樹是罵天罵地各種罵。他都火燒眉毛了,老天居然還不長眼,成天哭喪似的下個沒完了。這種破天氣讓人心情不好,連律師都沒有干勁,全都跟他說官司很難打贏,不過可以爭取從故意殺人罪變更為意外殺人,可以少判很多年。并且現(xiàn)在還存在幾罪并罰的可能,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只能保證少判幾年。
楊樹一聽誰說這話就罵。他要的是他兒子少坐幾年牢嗎?他是要他兒子毫發(fā)無傷地出來!
外邊的破律師果然還是靠不住,風林網(wǎng)羅了一大批優(yōu)秀的律師讓他們?yōu)槠湫Я,可是現(xiàn)在,一個都不肯幫忙。全都一個理由,楊梅不讓他們插手。
即使他也是風林集團的人,即使他也姓楊,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他姐姐一個人說了算。那他混了這么多年算什么?屁都不算!
楊樹就算憋屈到了死勁,但還是不得不為了愛子,冒著大雨再去求楊梅。楊梅的態(tài)度異常堅決,不救,就是不救。
她不僅不救她惟一的侄兒,反而還道貌岸然地勸他,“靖宇要真做了那些事,把他關在里面才知道悔改。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他干盡缺德事,沒人救得了他。你也別管了,由他自己自生自滅!
敢情要坐牢要判死刑的不是她的寶貝兒子!站著說話不腰疼!
楊樹在心里艸了無數(shù)遍,卻腆著老臉在姐姐面前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就這么一個命根子,楊靖宇死了,他也不活了。
楊梅本就因楊靖宇的所作所為傷心不已,現(xiàn)在又碰上這么一個事非不分的弟弟,一時氣急攻心,真的病倒了。
從來沒有對人大小聲的儒雅教授霍君雍頭回發(fā)怒,將楊樹從家里趕了出去,連傘也不給楊樹一把。楊樹跑到車子的短短一段距離,就澆了個透心涼,回家就渾身發(fā)冷,到了晚上發(fā)燒了。
下這么大雨,上山搜查的工作只能暫且擱置,連街頭的小偷小摸都少了,殺人放火的也少了,要不是嚴重影響生活質量,警察叔叔們倒是很樂意這雨一直下。
呂暉等人窩在警察局里,連番審問楊靖宇,最重要的就是想問出兩個失蹤女孩的下落?蓷罹赣罹驮谝姷秸掌瑫r失了口后,無論警察如何黑臉白臉,軟硬兼施地審訊,他一概沉默以對,實在被逼急了就說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跟念經(jīng)似的。
楊靖宇一開始就將裸貸與寶利工作室甩出去給了李賢,自己置身事外,各種資金往來,客戶交易做得滴水不漏, 李賢的賬本里記著拿了楊靖宇的錢買了什么東西,給了什么人,又或是當了模特的“工資”,又或是成了裸貸的資金,但是這些賬都是從楊靖宇的公司賬上劃走的,楊靖宇說他常不在公司,這些都是由李賢一手打理,他絲毫不知情,也從沒聽說過寶利工作室。他兩句話甩得干干凈凈。
通過劉靜的招供,警方端了裸貸集團,抓獲了一干同伙,但全都是些替人做事的馬仔,沒一個說得出有用的東西。至于名單上的裸貸的女大學生們,劉云南讓人一一聯(lián)絡了她們的父母,這些女娃雖說是受害者,但大多數(shù)是自己的虛榮自卑,才中了這些圈套,差點把自己一生都給賠進去。警察局也不是教育機構,這些只能讓父母領回去好好教育。郭局讓宣傳部好好做一份校園貸危害文案,他給交上去,建議在全市乃至全國高校大學開展打擊校園裸貸的安全講座?晒中睦镆睬宄@些講座畢竟不能根治,要根治這些鉆空子的不懷好意的陷阱,還得女孩們自己爭氣。拿自己最應保護的隱私去換個貴點的包包或是新款手機,并不會讓別人看得起你,只會讓人覺得你傻b。
這是后話,總之寶利工作室人去樓空,李賢死了,全網(wǎng)通緝的兩個男子到現(xiàn)在一點消息也沒有,線索幾乎全斷了。楊靖宇似乎知道警察手里沒有其他證據(jù),所以死不松口。
現(xiàn)在那兩個失蹤女孩是死是活,誰都不知道。連個失蹤地點也沒有,時間又過去那么久了,或許被賣出國了都說不定,要么就死得透透的了。呂暉一肚子火氣,兩個女孩都已知道了名字,她們的家人全都趕來西京,天天來警察局報道,就想知道自己的女兒救回來了沒有,男的女的各各哭得沒個人樣。呂暉痛恨自己的無能,內(nèi)疚像兩座大山壓在肩膀上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們現(xiàn)在還有兩條線可以追蹤。一條是楊靖宇的父親楊樹。李賢只說是楊樹也知道寶利工作室,還利用模特兒招待過客戶,這次的失蹤的兩人,好像就是楊樹通過楊靖宇要的。
但這些都是李賢的一面之詞,現(xiàn)在她又死了,等于完全沒有證據(jù),警方只能按兵不動,同時暗中監(jiān)視楊樹。關于他的親姐姐楊梅究竟是否也有關系,現(xiàn)在還都不能確定。只是他們現(xiàn)在給楊靖宇定罪都這么困難,要是那兩姐弟有什么貓膩,恐怕就更難抓住他們的把柄了。
而第二條線索,就是現(xiàn)在還在停尸房呆著的無名女尸。因為年代久遠,尸體已經(jīng)是一堆白骨,身上穿著一件大紅色的長袖毛呢料長裙,沒有鞋,死因是頭顱遭受三次重擊開裂而亡。
楊靖宇狡辯,說埋尸的事情是李賢聯(lián)系完成的,他完全不知道是誰,也不承認那具女尸是他殺的。目前大家對無名女尸的推測有三種, 最傾向于這是楊靖宇年少氣盛時犯下的第一樁案子,所以他才會讓人將趙安安的尸體埋到那里;又或者楊靖宇打電話給的是其父楊樹,楊樹交待讓他拉尸上山,興許那里是楊樹殺人埋尸的地點;亦或者,兩者毫無關聯(lián),只是地方偏僻,兇手全都跑去拋尸。
如果能從這具女尸身上找出什么線索,其中迷團自然就能迎刃而解,可是到目前為止,這具女尸姓誰名誰,哪里人士,家住何處,警方一無所知。去失蹤人口內(nèi)網(wǎng)上一查,紅裙子的女性就有十幾樁,其中有幾樁時間上大致相近,即使一些細節(jié)有出入,郝和平還是讓人一一排查,可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