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求個章可真是不容易,如今簡單得很,只要錢到位,教坊司的人給你吹個曲兒都沒問題。
“你們要是想謀個前程,再攢些體己錢呢,老娘介紹你們?nèi)グ部捣粍e家開工,那也是不成問題的。將來能找個買賣人過活,也不是不行!
徐金花說罷,看著樓閣內(nèi)的老少倡優(yōu),“要是不想干了呢,愿意找人托付的,老娘自去說媒;想要跟老娘走的呢,就早點準(zhǔn)備準(zhǔn)備,身邊伺候的婢女,外頭相熟的相好,能安頓的安頓,能哄騙的哄騙,都別拖泥帶水的……”
“媽媽~~京城這么好,怎就要走了啊!
“就是啊媽媽,別處可沒有恁多達官貴人……”
一聽這話,徐金花氣歸氣,但也沒說什么,“老娘是沒給你們安排路子?!這要是再來幾次斷頓,可嚼你的蛆吧,還指望老娘幫你們摘菜做飯吶!”
倡優(yōu)們各有擔(dān)憂,要說賺錢,自然是這里熟門熟路,恩客認(rèn)識的也確實多,老客戶一個月來幾次,這錢就穩(wěn)當(dāng)?shù)煤;可要說再關(guān)上幾次門,那是真的坐吃山空……遭不住啊。
再一個,她們倒是想要去名樓館子當(dāng)個花魁大小姐,可這姿容手藝都差了太多,論詩詞歌賦,那也是欠缺得很,不上不下的,自然是糾結(jié)無比。
各種對比起來,徐金花這個老鴇子待她們確實還可以,拿她們當(dāng)搖錢樹,可也沒說連根拔起,連片樹葉子都不剩。
只是如今前程未卜,她們這些個倡優(yōu)難不成真去指望花前月下的才子承諾?
別傻了。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
但為什么?
地位使然。
操持賤業(yè)沒什么盼頭,除了盼金銀細軟,還能盼什么?
這光景徐金花也沒有跟“女兒們”扯淡嚼騷,跟魏昊的牽扯,她是半個字都不提。
除了“吉米多維奇數(shù)學(xué)分析習(xí)題集”算是個墨寶之外,剩下的,那是一概都沒有。
還別說,外面雖然海捕文書已經(jīng)放了出去,可還真有膽大的家伙前來贖買這魏昊的墨寶。
禮部侍郎紀(jì)天霞更是差人前來,說是愿意拿出黃金百兩。
徐金花是沒鬧明白這紀(jì)侍郎是腦子有病還是怎的,也不怕朝廷追究這等膽大行事。
她便說了那反賊文字已經(jīng)燒了個干凈,這便應(yīng)付了過去。
只是后頭在國子學(xué)路過,才聽說朝廷現(xiàn)在又?jǐn)[了個甚么法壇,可以招魂喚魄,歷朝歷代的猛將悍將,都可以請來廝殺。
其中門道,她自然是不懂的,不過卻也記在了心里,想著南下之后,便把此事告知于那反賊。
閏二月一過,正經(jīng)的三月桃花開了又謝,至四月初二時,整個京城再次震動。
“我的天!那魏大象竟然已經(jīng)返回北陽府!”
“這算個甚么,前頭幾十萬大軍,神神鬼鬼的都出動了,也沒見逮著人,返回北陽府,那不是早晚的事情么!
“告示!告示說的可不簡單——”
茶肆里原本久違的消停了一些,上個月的《赤俠傳》聽得已經(jīng)耳朵里出繭子,全然沒了新鮮勁。
可四月初二這日,茶肆酒樓之中的老江湖,立即聞到了不尋常的氣味。
“反了!反了!那魏大象返鄉(xiāng)之后,豎了招兵旗,直接扯旗造反了!”
“什……什么?造反?這……這北陽府乃是賦稅重地,一向心系朝廷,愿意跟著魏大象造反的,應(yīng)該沒幾個吧?”
做買賣的都清楚,北陽府富戶極多,這些人怎么可能造反?
他們在朝廷中的官爵可是累世三代五代,祖?zhèn)鞯奶锂沒有一萬也有五千,造反不是造別人,正是造自己啊。
“等通報吧?”
“月旦的公報,是個甚么說法?”
“北陽府多是魚米之鄉(xiāng),又有諸多名臣坐鎮(zhèn),像‘五潮傳臚’汪伏波……有汪相公在,造反?怕不是嘯聚山林的層次,無非就是個山大王!
“禮部這邊也說起這事兒呢,頭前我去送貨的時候,門房也說南邊出了反賊,隱隱約約說是會調(diào)派‘鳳翔軍’還是怎的……”
“這能多大動靜啊?”
諸多茶肆還在說個熱鬧的時候,安康坊內(nèi)卻是一片愁云,娼妓們倒是無憂無慮,還在想方設(shè)法討恩客的歡心,奈何今日想要痛快嫖一嫖的相公并不多。
來安康坊這里,都是碰頭議事的。
大多都是北陽府附近府縣鄉(xiāng)籍的官吏,一個個愁容慘淡,時不時長吁短嘆。
“年兄,您家中怎么說?”
“不妙啊,不說五峰縣,就是五崖縣、五潭縣,多的是泥腿子跟著鬧事。三縣糧市都被占了。大江江面現(xiàn)在被水族封鎖,船舶沒有除妖人庇護,過江根本不可能。”
“。!這是又鬧了妖災(zāi)?”
“家中來訊,說是附近精怪都聽從號令,不知道得了什么手段,響應(yīng)了那魏昊,組了妖兵,跟泥腿子混作一團。其中變故,眼下也說不清楚!
“年兄傳訊靠的是保家妖仙?”
“不錯!
穿著常服的禮部官員也沒有遮掩,點了點頭,“是一只得道的信鴿,曾祖時便落戶我家,用來千里傳書。”
“情況很不對勁!
“對……”
都是朝中精英,這種不對勁,便是那些江湖妖怪,怎么就能乖乖順順地跟著魏昊造反?
要知道,精怪作亂,到了一定規(guī)模,那就是造人間的反,會驚動天兵天將。
“唔……”
一人忽然沉聲道,“有沒有這種可能……”
忽地,見到樓閣外有身影,他起身將門關(guān)上,又散了倡優(yōu),然后回到座位上說道:“跟朝廷啟用妖魔為兵卒有關(guān)?”
“有這個可能!
“要是域外番邦歸降,用也就用了,但是之前宵禁,圍捕魏大象的非人兵馬,以我所見,并非是番邦妖族!
他們作為禮部官員,對“禮”是非常敏感的。
如豬兒哈巴這種妖族,用了之后,并不違反“禮”,因為還在天下這個范疇中,豬兒哈巴的族類,也的確受著神州約束。
但那些朝廷典籍上沒有記錄的妖類,就跳出了“禮”,平素就不受神州霸主的管理,那自然就沒有相應(yīng)的便利。
可現(xiàn)在朝廷征辟,多多少少就是違反了一直以來的法度規(guī)則。
那么從反賊的角度來看,你夏室用得,我造反自然也可以用。
將來真有什么三界規(guī)章的懲罰,那也得一視同仁,這個一視同仁,誰說了都不算,是人祖人皇定下的規(guī)則說了算,神仙天仙來了也是無用。
只是豬兒哈巴這種原本的“忠臣”都已經(jīng)叛亂,夏室朝廷不用這些可疑族類,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征辟江湖草莽,原本也算是神州霸主的特權(quán)。
畢竟,判斷能不能用,好不好用,本就是神州霸主,也就是人族王朝說了算。
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于是出現(xiàn)了這種變數(shù)。
“不過,那魏昊起兵作亂,師出何名?怎的欽天監(jiān)、巡天監(jiān)、鴻臚寺……都不曾透露?”
“照理說咱們禮部也該收到消息,但今日紀(jì)侍郎似乎也不想提,口風(fēng)很嚴(yán)。”
“怕是不妙……”
禮部的高層不愿意提,那也是應(yīng)該的。
因為時下巡天監(jiān)傳來的消息,說的是北陽府諸縣,變民賊軍打出的旗號,乃是“伐無道”。
如果只是這樣,提了也沒什么。
但“伐無道”之后,還有一個“盡起義兵,滌蕩江淮”。
也就是說,時下賊軍并沒有去攻打府城之類,也沒有去攻城略地,而是直接奔著江淮的妖災(zāi)而去。
此事,只要在大朝會上公推公論,是推不下去也論不下去的,完全就是反復(fù)抽高座之上二圣的臉。
四月初二夜里,逐漸了解到賊軍動向的外朝官吏,竟是有一種如鯁在喉的荒誕感,以至于有些想要投機的官吏,此時直接打消了押注魏昊的想法。
畢竟,你都已經(jīng)造反了,結(jié)果不干正事,你魏大象是不是腦子里面塞的是漿糊?
第452章 拿日月,縮千山
三月二十二,魏昊離開緱氏山時,原本想著直接返回五峰縣,但思來想去,橫豎都要路過淮水,不如就干一票大的。
“大象,切記不要把老身透露出去!
離別時,緱氏老母再三提醒,唯恐魏昊忘了這茬。
“先生放心,只管放心……”
連連拱手,不住作揖,這才讓緱氏老母稍稍安心。
為防形勢有變,魏昊將千魂凝聚的大鬼留在此處,作為“金母宮”護山鬼神,待神馬老李陽壽盡了,也是來此處報到。
這一回大鬧夏邑,了了諸多心愿,也結(jié)下許多仇恨,那些個靈禽瑞獸對自己的幫助,魏昊記在心中之余,也算是給緱氏老母擴散了緣分。
往后緱氏老母點化禽獸,這些重開智慧的夏邑祥瑞,便是緱氏山的一份子,傳承有序,功德在籍。
畢竟不管怎么說,魏昊的的確確是在緱氏老母這里學(xué)的“神身之術(shù)”,是她的記名弟子。
從緱氏山到江北,若是走船,需要三天;若是走馬,停停歇歇大概七天;肉身飛渡,當(dāng)天就能往返。
但魏昊選擇行走十天。
……
淮陰,曾經(jīng)的府城已經(jīng)殘破,原本繁華富庶的膏腴之地,外城已經(jīng)破敗,只剩下了內(nèi)城。
原本的街道坊里,處處都是墳場,妖魔以大妖為首,各自圈地,將淮陰內(nèi)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最后的護城國運,只能庇護內(nèi)城這點規(guī)模。
如今的糧草補給、甲兵輪換,靠的就是幾個閉關(guān)多年的本地修真,操控飛行的法寶,從外地找補糧秣兵員。
但是,他們飛不出二百里,就會被大妖擋下,休想再離開。
“明府……走吧,走吧!
“再等等,再等等……”淮陰府知府捏著拳頭,他腰間懸掛的知府大印,已經(jīng)有了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