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有一塊凸起石臺，一米多高，立了個金紫色香爐。香爐中長香最后一節(jié)燃盡，白煙緩緩飄散在空中。

  什錦澄拱了拱手，往后退開。

  底下長老相互對看一眼，目中幾番推辭交錯，最終是逐風(fēng)門的長老踏上前來，目光凌厲，掃過面前幾人，“天諭山這是什么意思？”

  什錦澄直起腰來，又往后退了半步，徹底離開高臺，“天諭山既然要給諸位一個交代，自己行刑，未免有包庇之嫌。不如由諸位商量，親自動手，也好顯示我們天諭山并無他意�！�

  明熙靜是要保的，天諭山要是自己行刑，未免落人口舌，不如干脆就讓逐風(fēng)門動這個手。

  到時候想說，那是落了逐風(fēng)門面子，就算其他家想，逐風(fēng)門為了仙界魁首的位置，也會不遺余力。不說，正合他們心意。

  逐風(fēng)門實力到底還是差了一截，沒鎮(zhèn)住所有仙門的底氣，往回看向其他長老。

  目光交匯幾秒，估摸著都有傳音，逐風(fēng)門長老轉(zhuǎn)過身來，點頭，“天諭山既有此誠意，我也就不推辭了。”

  什錦澄同樣順著她點頭，逐風(fēng)門長老話鋒一轉(zhuǎn)，卻道，“只是此番仙門追捕耗了多少人力物力，死傷更不計其數(shù)，僅是行刑，多少缺了點誠意�！�

  如此能順理成章踩著天諭山的時候不多，什錦澄并不對她的得寸進(jìn)尺感到意外，“那逐風(fēng)門的意思是？”

  “這不僅是我的想法，也是眾仙門的想法�！敝痫L(fēng)門長老又向后看了一眼，才道，“明熙靜私自叛逃，令仙界大亂，至少得有對仙界的歉意吧？”

  什錦澄問，“那眾仙門想如何？”

  “既然仙門有弟子喪命，誠意最足的，自然是登天梯�！�

  登天梯，即開往生階梯。有罪之人一步一跪一磕頭，取得手下冤魂諒解轉(zhuǎn)世，便可走到天梯盡頭。倘若心不誠，冤魂不愿轉(zhuǎn)世，往生階梯便永無盡頭。

  登天梯只可能明熙靜一個人登，可從天諭山救走她開始，她跟天諭山在這件事上就是難分的整體。

  開天梯，就是承認(rèn)有罪，逐風(fēng)門是鐵了心要把天諭山扯下來踩著上位。

  什錦澄臉色微變，“這未免不妥�！�

  逐風(fēng)門長老道，“這有何不妥？這事因她而起，眾弟子因她而傷，討個交代，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反正與她無關(guān)，戚瑤津津有味的在后頭看戲。

  逐風(fēng)門此言無非兩種目的。要么天諭山堅持保她，用偏私太過順理成章將它的地位聲望一概踐踏。要么明熙靜獨自認(rèn)下，保全天諭山，卻難免不生嫌隙，挑撥離間。

  無論是哪種，逐風(fēng)門都很樂意看到——哪怕兩者都沒有，用天諭山的反應(yīng)相互膈應(yīng)一下也是好的。

  可惜碰上的是傻子。

  戚瑤暗自嘆氣搖頭，這一輪好戲恐怕得敗在明熙靜身上。

  果然，明熙靜跪著往前挪了兩步，磕磕絆絆笑道，“是啊，我、我只是……傻子，有什么……不能�！�

  她裝著魂魄不全，說話顛三倒四，“我怕死……跑了，和天諭山……無關(guān)，沒關(guān)系，都是我。殺人、我認(rèn)……我、我道歉，是我自己�！�

  “但是，僅我……一人�！�

  戚瑤在背后默念，“……焉知不是受天諭山指使……”

  頸部當(dāng)即被用力一勒，她呼吸頓困，往后縮了下，聽見月拓給她傳音，內(nèi)容簡潔明了，“閉嘴！”

  很會看眼色的戚小仙人立刻閉嘴。

  逐風(fēng)門長老似乎想說什么，但身后人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她喉間滾動一下，把原本的話咽回去。

  彎腰，插上兩展小旗，逐風(fēng)門長老展開領(lǐng)域，圈起明熙靜，陣法驟然浮現(xiàn)在腳底。

  浮光瑩綠，往生階梯開。

  明熙靜踏上往生階梯，眾目睽睽之下，一步、一跪、一磕，俯首認(rèn)罪。

  此番下來，往后她便是罪人，千百條處罰，只能任憑處置。有理都成了順理成章，任人宰割，名正言順。

  往生階梯通天而去，明熙靜一階一階向上爬，似乎因為仙力影響，觸碰階梯的皮膚很快血肉模糊。她渾然不覺，繼續(xù)磕頭向上登去。

  往生階梯不再朝天延伸，魂魄轉(zhuǎn)生而去，眼看明熙靜就要走到終點。

  戚瑤隱約有種不好的察覺。

  下一秒，明熙靜整個人自高空墜落，重重摔在地下，渾身痙攣，抽搐不停。

  戚瑤心中早有她要受苦的準(zhǔn)備，此刻仍忍不住往前伸了伸，想更看清怎么回事。

  七竅鮮血狂涌，明熙靜蜷縮疼的在地上半爬半蹭，往里蜷縮身體。

  逐風(fēng)門長老手腕一轉(zhuǎn)，陣法隨之變換，陣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明熙靜連叫了幾聲，聲聲泣血，音調(diào)漸漸沙啞下去。

  戚瑤被鐵鏈拴著，視野范圍有限，只能看到她不斷翻滾、鮮血淋漓的背影。

  她正探著脖子努力往前看呢，忽然感覺自己肩膀有只手，輕輕推了推她。

  戚瑤莫名其妙轉(zhuǎn)回頭，看見月拓一臉無可救藥的神情，心有靈犀一點通，當(dāng)即沖出去，“明熙靜！”

  四肢脖頸都拴著鐵鏈，當(dāng)然沖不遠(yuǎn)，鐵鏈在地上摩擦碰撞，撞起嘩嘩響聲，不少仙者回頭來看。戚瑤并不看他們，只望向明熙靜的方向，面上焦慮擔(dān)憂，似乎是拼了命的往前掙。

  兩人畢竟伙同了那么久，多少有點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否則誰愿意帶個拖累的傻子跑路？只覺她這反映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