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世代劍修,用劍極為講究,所藏名劍也有許多。因了他與司故淵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裴塬才會挑了一柄上好的名劍贈給司故淵。
醫(yī)塵雪見過那柄劍,不是現(xiàn)在司故淵手里握著的這柄。
“不稱手,所以換了么?”醫(yī)塵雪又問,半垂的眼里隱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落寞。
他聽見司故淵說:“不是,那柄斷了!
說得那樣輕易,就好像,那劍斷不斷都沒什么兩樣似的。
醫(yī)塵雪“哦”了一聲,想說些話來掩一掩心底漫上來的失落。
他問:“那你手里這柄,是誰送的?”
他語調(diào)稀松,幾乎能夠蒙混過關(guān)。
但在司故淵這里不管用。
司故淵往前走了幾步:“醫(yī)塵雪,抬頭看我。”
“……”
你說抬就抬?
醫(yī)塵雪最是擅長心口不一,心里這么想著,卻在司故淵話音落下時,抬頭直盯著司故淵的眼睛。
“不是旁人送的!彼竟蕼Y沉緩的聲音響在近處,“裴塬送的那柄,也還收著。”
“不是斷了么。”醫(yī)塵雪小聲嘟噥了一句,語氣軟了許多。
司故淵凝眉望他:“誰告訴你的,斷了就要丟,什么道理?”
醫(yī)塵雪默了片刻,抬眼道:“斷了就沒用了。”
劍是這樣,人也一樣。
醫(yī)塵雪似是想要他承認斷劍就該扔掉,不再顧惜,但他看著司故淵的眼神又無端帶著某種期許。
司故淵就在那一片期許里,抬手抹了下他的眼尾。
“會修好的!彼f。
***
跟著司故淵的指引,彎彎繞繞走了不知多久,他們才看見了那棵槐樹,以及旁邊破敗的張家酒樓。
說是酒樓,其實已經(jīng)同一堆廢木沒有什么區(qū)別了,歪歪斜斜地倒塌著,仿佛風一吹就會盡數(shù)傾倒。
但不知是何原因,就像是有人撐著那未完全塌落下去的一角,讓這座酒樓堪堪立住了,不至于塌下去,木屑四濺,成為一堆真正的廢墟。
就連那棵槐樹,也像是迎來了一場漫長的凋零,樹干枯朽,見不到一髻白花,只余下稀稀疏疏的黃葉,固執(zhí)又無力地拽著枯木,不肯落下來。
不過那槐樹極高,枝干延伸極廣,不難想象到它枯敗前的模樣。
定是枝椏瘋長,落得滿城綠白。
“這里的怨煞氣息,好像弱了些!贬t(yī)塵雪抬頭望向槐樹頂端,那里零星綴著幾片綠葉,它瞇著眸子瞧了半天才瞧清楚。
司故淵“嗯”了聲,也跟著抬眼望去。
那是槐樹的最高處,只憑肉眼其實不容易看見,但因為別處的葉子都是枯黃干裂,便又十分顯眼。
第55章 困縛
“司故淵, 你看見什么了?”
這當然不是指尋常的看見。醫(yī)塵雪失了靈力,近處尚可感知,但那槐樹頂端太高, 除了看見那一點綠,他什么也感知不到。
只是憑直覺,他覺得那里應該還有別的東西。
司故淵從那處收回目光, 動了唇道:“殘魂!
醫(yī)塵雪眸光微動:“死魂?”
“不,生魂!
“生魂?”
醫(yī)塵雪有些驚訝,這城中怨煞橫行,能有死魂殘留其中已是件奇事,竟還是生魂?
司故淵點了下頭:“嗯,只是太弱了, 撐不住多久也要消散了!
“那就沒辦法了!
醫(yī)塵雪將狐裘往下拉了點,方便說話:“我沒見過這種陣,就算能破陣, 這殘魂只怕也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司故淵沒接話。
大概是想起了一些事的緣故, 醫(yī)塵雪很輕易就能辨認出司故淵的沉默是出于什么緣由。
他偏過臉來:“司故淵?”
好像是太久沒叫這個名字了,醫(yī)塵雪總習慣叫了名字再問話:“你知道這個陣!
司故淵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眉心微擰著,良久才抬眼看向醫(yī)塵雪:“這陣……只是媒介!
媒介?
那便是連通了天地間某一處的兩端。
如此便容易想明白了——這座城里怨煞沖天,而落仙臺靈氣強盛, 必然是有人想要化解那些怨煞,才會落下此陣來連接這座城與落仙臺,借落仙臺的靈氣壓著那些怨煞。
醫(yī)塵雪想起來裴時豐說過,椿都邊界近來常有異動, 邪祟妖物頗多。
現(xiàn)在看來, 起因便是這陣中的怨煞了。
邪祟妖物, 最喜的便是這些怨煞之氣。裴塬身上的黑霧,多半也是在這里沾染上的,他知道了落仙臺有異常,才會引著他們前來。
但又是何人落下此陣,將落仙臺作了這萬千怨煞的承接之處呢?
醫(yī)塵雪想不明白,便拋開這個念頭,問了別的:“那這陣要怎么破?”
司故淵似是對這陣了如指掌,想也沒想便道:“陣法連通兩端,只要斷了一處,這陣便會不攻自破!
這座城在哪兒他們無處可尋,便只剩下落仙臺,可醫(yī)塵雪思忖半天,還是猶豫:“意思是,要炸了落仙臺么……”
這多少有些對不住裴塬。
況且他們都在陣中,想出去就要破陣,而破陣之法又與落仙臺扯不開,出不去何談破陣,不破陣又何談出去?
循環(huán)往復,這是個死局。
司故淵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溫溫沉沉說了一句:“不必憂心,陣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