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問:“這些你對燕瀾講了?”
柳藏酒道:“講了啊,我借寶物怎么能不說明用途?”
姜拂衣沉默,這就難怪了。
燕瀾為何確定他會去天闕府偷盜,不主動告知他相思鑒不在萬象巫。
柳藏酒猶猶豫豫:“不是我挑撥離間,之前在萬象巫的祭臺上我都聽見了,你才剛認(rèn)祖歸宗,和燕瀾又是同父異母。小心點,你家那位大哥,惡劣得很!
姜拂衣道:“你還在惱他一路追打你事情?我原先也以為他鞭打你,是為了節(jié)省他的時間。其實不是……”
萬象巫雖然寬于待人,嚴(yán)于律己,但對于盜寶刑罰很重。
燕瀾一路時不時揍他一頓,看著狠,卻極有分寸,傷皮不傷骨,“因此你只被罰了一年水牢,不用遭受鞭刑。挨上一百透骨鞭,你現(xiàn)在絕對躺在牢房里起不來。”
柳藏酒不太相信,畢竟是兄妹倆,當(dāng)然會幫著大哥說話。
更重要的是,他嗤笑一聲:“呵,小瞧我,從小到大什么毒打我沒挨過,區(qū)區(qū)一百鞭,能讓我起不來?”
姜拂衣:“……”
她笑了笑。
俯身下望,入目的是連綿不絕的青山。
萬象巫就隱匿在這十萬大山之間,是以空氣中都彌漫著濃郁的草木香,以及淡淡的土腥味。
而同處于云巔邊陲的極北之海,處處是冰山和大海,上岸之后走出幾千里,連一株青草都瞧不見。
但這兩個地方存有一個共同點:人跡罕至。
都是殺人拋尸的好地方。
姜拂衣又問:“柳公子,六爻山在哪個方位?”
柳藏酒翹了下左前肢:“快出鳶南了,但仍在鳶南地界內(nèi)!
鳶南曾經(jīng)也是一個國家,不過早已被劃入云巔國的版圖,成為云巔的一個郡。
云巔之前耗費三百年時間攻打貧瘠的鳶南,正是為了無障礙的“靠近”萬象巫。
姜拂衣往北方望去:“我們此去神都,會不會路過六爻山?”
柳藏酒瞇起一只眼睛判斷:“稍偏一點,但是偏的不多,怎么,你想回去自己的‘葬身之地’看看?”
姜拂衣按了按被風(fēng)吹散的劉海:“當(dāng)時沒在意,我戴在脖子上的儲物墜子丟了,想去棺材里翻翻看!
柳藏酒加速:“那得先和你大哥說一聲!
……
六爻山是一座荒山,方圓莫說無人居住,連小妖都沒一只。
那副棺材還在,姜拂衣里外翻了一遍,始終不曾找到自己的儲物墜子。
柳藏酒也幫著找:“你那墜子是什么模樣?”
姜拂衣比劃:“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小海螺。”
柳藏酒仔細(xì)回憶:“我掀開棺蓋時,你頸間沒有任何飾品!
姜拂衣也只是試試看,早知道尋到的希望不大:“算了,反正也沒什么重要物品!
那些海產(chǎn)雖然值錢,確實不太重要。
她只是想打開看看,上岸以來她都塞了什么進(jìn)去,沒準(zhǔn)兒能令她找回更多的記憶。
“你瞧瞧!绷鼐浦钢肷窖强脵M著長的松樹,燕瀾安靜的站在樹干上,就像之前來抓捕他時一個姿態(tài),“你這大哥,對你被人釘死一事漠不關(guān)心。
姜拂衣也不好解釋,這事兒和燕瀾一點關(guān)系沒有。
燕瀾開了口:“姜……”
當(dāng)著柳藏酒的面,不能喊“姜姑娘”。
“妹妹”兩個字更是燙嘴。
燕瀾遲疑片刻:“阿拂,你胸口的致命傷,是不是在六爻山造成的?”
這聲“阿拂”,令姜拂衣想到了母親,微微失神,才回話:“應(yīng)該是吧,總不能在別處殺了我,再翻山越嶺的把我扛來這里埋掉。有這功夫,不如去買瓶化尸水!
燕瀾兀自尋思:“五年之內(nèi),那應(yīng)該可以試試看!
姜拂衣不解:“試什么?”
燕瀾:“等天黑。”
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姜拂衣只能等。
夜幕低垂之后,燕瀾落到她身邊:“試試尋找你的怨力碎片?”
姜拂衣正靠著樹打盹,被他嚇了一跳:“?”
燕瀾指了指她的心臟:“你在被刺中那一刻,劇痛之下,神魂之力將會逸散出去些許。如果你當(dāng)時心存怨氣,這怨氣凝于神魂,可能會形成怨力碎片。”
若在人多的城鎮(zhèn),很快會被沖散。
但六爻山靜謐,燕瀾方才觀此地風(fēng)水,是個易聚不易泄的格局,怨力存在的時間會長一些,或許可以收集到一片。
姜拂衣蹙起眉:“收集來有什么用?”
燕瀾道:“只要拿到你的怨力碎片,我便能夠以我族秘術(shù),窺見你被‘殺’時的殘影!
柳藏酒驚訝:“這都行?”
姜拂衣目光驟亮:“那該如何收集?”
燕瀾:“我不懂得收集,我只能幫你回溯殘影。”
姜拂衣:“……”
柳藏酒:“……”
“但你可以。”燕瀾提醒她,“父親不是給了你一朵生長于極陰墓穴,能夠吸收生命力的音靈花?”
姜拂衣二話不說,立馬從靈臺中取出枯萎的音靈花,咬破手指,施展血祭之術(shù)。
音靈花如同酣睡剛醒的美人,慵懶的舒展開來,浮在她面前。
接下來,姜拂衣不知道該怎么做,以眼神向燕瀾求教。
燕瀾確實不太會,他自小要修習(xí)的術(shù)法成千上萬,必定得有所取舍:“音靈花已經(jīng)認(rèn)主,與你心意相通,而我也已經(jīng)告知了你方向,你且朝著這個方向摸索試試。”
姜拂衣唯有先釋放花香,以神識操控絲線,在這山谷內(nèi)散開。
控制草木,控制小獸,但根本感受不到什么怨力。
姜拂衣艱難地道:“你說的實在太籠統(tǒng)了,能不能詳細(xì)一點?”
燕瀾默不作聲,也完全不去想辦法幫忙。
父親一直在夸她天賦過人,悟性極高,他覺得應(yīng)是可行的。
再者,燕瀾有幾分好奇。
私心想瞧瞧她的天賦究竟有多強(qiáng),悟性究竟有多高,能得到父親這般贊不絕口。
而燕瀾自小想聽父親稍微夸獎一句,不知有多難。
姜拂衣見他無動于衷,自己又不想放棄,只能孤注一擲。
她不再操控花絲,閉上眼睛,仔細(xì)回想剛醒來時胸口的疼痛。
她將那些痛苦凝結(jié),抽離,全部轉(zhuǎn)入音靈花內(nèi)。
柳藏酒原本在她身邊站著,此刻狠狠打了個寒顫,難以言喻的恐懼將他籠罩,不自覺的向后退了好幾步。
看著姜拂衣緊閉雙眼,雙腳離地,慢慢漂浮到半空。
她面前音靈花開始圍繞著她旋轉(zhuǎn),每移動一點距離,便再生出一朵花,不多時,數(shù)不盡的紫色花朵將她環(huán)繞。
掀起的靈力風(fēng)旋,鼓動著她的長發(fā)和紫色紗裙。
姜拂衣掐了個訣之后,周身的音靈花殘影悉數(shù)飛出,融入著茫茫夜色。
她面前只余下一朵本體。
許久。
姜拂衣睜開眼睛,召回本體,重新落地。
再看向燕瀾時,她雙眸之中充斥著濃濃歉意:“糟糕了。”
“什么?”燕瀾明明感覺她成功了,而且就算失敗,有損失的只是她,為何向他道歉?
呼……
一股陰風(fēng)刮過。
黑暗幽靜的山谷之中,逐漸亮起點點熒光,似夜幕上的繁星,也似一只只的螢火蟲。
姜拂衣指著那些熒光,訕訕道:“你們常說萬物有靈,這山里的小動物,靈植物,它們在遭受痛苦時,是不是也會留下怨力碎片?這些,全部都是吧?”
應(yīng)該十分微弱,但全被她一個不留的翻了出來。
姜拂衣微微垂著頭,不太敢看他的臉色:“我實在挑不出來自己那片,只能麻煩大哥一個個回溯一遍了。”
燕瀾:“……”
大意了,父親蓋過章的天賦,他不該好奇的。
這樣大海撈針,去回溯生靈們的凄慘往事,他命都要丟掉半條。
第11章 城門外
然而,回溯之法是燕瀾自己提出來的,絕對不能反悔。
燕瀾故作平靜的應(yīng)了一聲“好”。
一揚(yáng)手,掌心浮現(xiàn)出一個晶瑩剔透的雙耳玉壺。
姜拂衣看著他提起壺蓋,默念口訣,那些飄散于山谷內(nèi)的怨力碎片皆被吸引而來,紛紛往壺口里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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