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里洗漱完后,夜驚堂先行來到斜對角的客院里。
從京城過來的掌柜伙計,都住在附近,秀荷剛剛起床,正在屋里洗漱,水兒的房門倒是還關(guān)著。
夜驚堂知道水兒昨天晚上回國公府了,還在房頂上和他打過招呼,而梵姑娘則睡在這里。
夜驚堂來到門前,先是側(cè)耳傾聽,發(fā)現(xiàn)屋里沒動靜,便抬手敲了敲:
咚咚——
“嗯……”
窸窸窣窣……
困倦呢喃和翻身的動靜。
夜驚堂皺了皺眉,抬手推開房門,結(jié)果門一開,一個瓶瓶就從上面掉了下來。
他伸手接住,茫然抬眼看了看,而后把瓶子放在桌上,來到隔斷前。
里屋的架子床又修好了,旁邊的妝臺還放著個小榔頭;榔頭旁邊則是空蕩蕩的酒壺,看模樣是昨晚水兒走后,梵青禾自己又喝了不少。
架子床的幔帳并未放下,抬眼可見梵青禾睡在里側(cè),身上穿著深紅睡裙,但領(lǐng)子解開了些,露出了不堪重負的彩繪小衣,臉頰也帶著三分酡紅,眼珠微動不知在做什么夢。
夜驚堂見此暗暗搖頭,本想悄然離開,但瞧見半截被子掉地上了,又輕手輕腳來到跟前,把被子拉起來,想給梵青禾蓋好,但抬手之時,卻發(fā)現(xiàn)枕頭里側(cè)還放著塊無事牌。
紅木質(zhì)地的太平無事牌,本該什么都沒有,但上面卻刻了一行小字,寫著——十三學(xué)得琵琶譜,彈到關(guān)山月上時。今夜銷魂何處覓,滿天風(fēng)露濕胭脂。
這首打油詩,是那天在觀景樓喝醉,水兒哄騙梵姑娘,說是他給梵姑娘寫的,梵姑娘聽到后還追著他親,結(jié)果沒親著。
無事牌上寫了字,那顯然就不能再叫無事牌了。
夜驚堂俯身拿起無事牌,手指摩挲字跡,著實沒料到水兒酒后一句戲言,梵姑娘還當(dāng)了真,甚至悄悄刻下來,藏在心里這么久。
夜驚堂轉(zhuǎn)頭看向枕頭上的明艷容顏,心中暗暗一嘆,覺得自己確實有點不上心。
梵青禾從在瑯軒城抱著他哭開始,便寸步不離默默照顧,看到奶奶沒找他麻煩,他不小心親錯人沒怪他,摟著睡一晚上也默不作聲。
他覺得這些是誤會,提醒自己保持了距離;但身為女兒家,被輕薄這么多次,無論有意還是無意,心底又豈會真把這些的當(dāng)做意外,過后就不在意?
夜驚堂注視良久后,心中輕嘆,想悄悄把無事牌放回原位,結(jié)果……
……
床榻里側(cè),梵青禾醉醺醺的躺著,雖然尚未醒來,但被敲門聲驚動,腦子里做起了夜驚堂又摸進屋的夢。
說起來這算是噩夢,但不知為什么,心底半點不驚慌,反而有點如釋重負……
梵青禾正在夢中掙扎之際,忽然感覺屋里的光線暗了些。
微微睜開眼眸打量,卻見正上方就是男子的下巴,一只胳膊伸到了里側(cè),場景和夢里按著強她的模樣大同小異。
發(fā)現(xiàn)她睜眼后,男子還低頭看了眼,彼此四目相對……
?!
梵青禾猛然瞪大眼睛,眼底涌現(xiàn)羞憤無措,想也不想就抓住近在咫尺的衣領(lǐng),翻身往身側(cè)猛摁。
“誒?梵姑娘……我草!”
咔嚓——
夜驚堂見梵姑娘反應(yīng)過激,尚未開口解釋,就被抓著衣領(lǐng)摔向床鋪外側(cè)。
夜驚堂體重可不輕,梵青禾羞怒之下,摁的顯然也不會太溫柔,結(jié)果剛砸上去,好不容易補好的床板,又折了。
夜驚堂直接一個倒栽蔥,摔進了床鋪底下,而梵青禾顯然也沒料到這點,摁過頭整個人直接跟著栽了下去:
“呀!”
夜驚堂眼見梵青禾羞憤眼神化為錯愕,徑直朝著臉上撞來,他怕一身玉骨撞疼梵青禾,迅速用手撐住。
然后梵青禾就停在了夜驚堂正上方,她抓著夜驚堂衣領(lǐng),夜驚堂也抓著她衣襟,兩人再度大眼瞪小眼。
嘩啦啦~
木板斷裂垮塌的聲音眨眼既止。
梵青禾確實驚了下,眼見床板又?jǐn)嗔耍緛磉想把弄壞床鋪的責(zé)任推到夜驚堂頭上,但還未開口,就發(fā)現(xiàn)不對,低頭看去:
夜驚堂接姑娘的手法,簡直是出神入化,事發(fā)突然,都能迅速找到重心,雙手接了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陷進去了……
?!
梵青禾眼神一呆。
夜驚堂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故意的,反正順手就這么接了,感覺到掌心傳來的溫軟觸感,暗道不妙,迅速把手松開:
“誤會誤會……”
撲通~
梵青禾還在愣神,結(jié)果夜驚堂手一松直接掉懷里了,她臉色漲紅,可能是被欺負的忍無可忍,抬起小拳頭就在夜驚堂胸口錘了幾下:
“你又來你又來,你……”
咚咚——
夜驚堂也不敢擋,只是開口解釋:
“我剛才敲門,見你喝醉了,就想……”
“就想來摸我?”
“沒有沒有……”
“你摸到?jīng)]有?”
“我……”
夜驚堂肯定摸到了,無話可說的情況下,就眼神左右打量:
“床塌了,你要不先起來?我把床鋪修好!
梵青禾都快被摸習(xí)慣了,咬了咬銀牙想再警告幾句,卻覺得毫無意義,最終還是迅速翻起來,把散開的衣襟合上,眼神戒備:
“我自己修,你出去!
夜驚堂跟著起身,拍了拍衣裳:
“確實是誤會,嗯……誒誒!我自己走……”
梵青禾臉色漲紅,推著夜驚堂的后背,硬把他推到了門外,然后迅速拴上門。
咔噠~
夜驚堂站在門外,想哄兩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外面過道有丫鬟好奇張望,只能迅速做出無事發(fā)生過的模樣,開口告辭。
梵青禾背靠房門,眼底明顯帶著慌亂羞憤,聽到腳步聲遠去,松了口氣的同時,心底其實也有點解開心結(jié)的感覺:
看來不是她有問題,只是前些天她嚴(yán)防死守,夜驚堂沒找到機會罷了,昨晚一喝醉,這人不就來了……
念及此處,梵青禾感覺心情都莫名好了幾分,但吃了這么大虧,還高興顯然不對,當(dāng)下把妝臺上的酒瓶收起來,暗暗訓(xùn)自己:
都說了戒酒,怎么又喝上了,給人找到機會了吧……
……
……
沙沙沙……
小雨如云似霧,籠罩著江州的青山綠水。
雖然江州的市井街巷,遠沒有云安那般整齊壯闊,但參差錯落的建筑,配上無處不在的石橋小舟,卻呈現(xiàn)出了水墨丹青般的水鄉(xiāng)韻味。
蹄噠、蹄噠……
一匹白色駿馬,穿過鋪著青磚的老街,停在了一棟客棧外。
坐在后面的駱凝翻身下馬,站在了客棧屋檐下,把蓑衣解開,連日奔波過后,臉頰上多了三分倦意,開口道:
“你就不能和夜驚堂一樣,直接沖進去,把刀架在蕭掌門桌子上問?這么跑來跑去,得查到什么時候。”
平天教主帶著斗笠,打扮如同高挑游俠兒,翻身下馬,從馬側(cè)取下黑布包裹的兵器:
“夜驚堂有官府背景,不依賴江湖勢力,直來直去江湖人也不敢心生怨言;平天教不一樣,本就被朝廷通緝,若還把江湖勢力得罪死,以后手下教眾吃什么喝什么?”
駱凝也只是隨口吐槽一下罷了,也沒多說,轉(zhuǎn)身步履輕盈進入客棧,正想上樓,但馬上又看向了大廳角落。
兩人所在的位置是瀘水鎮(zhèn),江州郡和林安郡的交界處,也是江州的交通樞紐,南來北往的人很多。
江州雖然沒有什么扛大梁的門面人物,但航運發(fā)達,底層走江湖的人絕對不少,此時客棧大廳里便坐了兩桌酒客,其中一個行商打扮的人,正津津有味說著:
“那群酸秀才,最是瞧不起我們這群江湖漢。如今可好,林安的那什么才子江文遠,跑去國公府譏諷當(dāng)代武魁,人夜驚堂夜大俠都懶得拔刀,三言兩語就給罵了個狗血淋頭……我倒要看看,以后那群酸秀才,還有誰敢說我們是粗人……
“對,敢說就罵他們細狗……”
?
駱凝雙眸顯出訝色,仔細聆聽,確認是自家小賊后,回頭看向白錦。
平天教主聽到夫人的情郎來了,眼底也有意外,和駱凝相伴走上樓梯,詢問道:
“他不是剛在京城受傷嗎,怎么來了江州?”
駱凝聽到小賊名字,便迫不及待想去百里開外的江州城看看。但思郎心切的心思,駱凝肯定是不會表現(xiàn)出來,只是隨意道:
“估計是朝廷安排的,見夜驚堂好用,就可勁兒用。嗯……你要不要過去見見他?”
我去見他作甚?!
平天教主和夜驚堂唯一的關(guān)系,就是共享一個夫人,自然沒去見夜驚堂的動力。
不過她也知道凝兒想情郎想瘋了,也沒讓凝兒失望,開口道:
“蕭山堡的事情,我出面不合適,不出面很難深入查,夜驚堂既然來了,就讓他幫忙跑一趟。”
駱凝這些天已經(jīng)把蕭山堡附近摸遍了,雖然里面可能有隱藏的高人,但白錦暗中保駕護航,小賊再怎么也出不了事,對此自然道:
“行,我去叫他過來,你先去歇息吧!
說著扭頭就準(zhǔn)備獨自離開,一副精明干練的教主夫人架勢。
?
平天教主見狀,真有種‘天要下雨、媳婦要嫁人’的無力感,轉(zhuǎn)身下樓,重新把斗笠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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