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魔王殿,蘭榭站在殿外不愿進去,六六剛好沖出來了,差點跟蘭榭撞上。
“大人,二公子好些了嗎?怎么他們兩個人這么巧,都需要醫(yī)治!绷鶑捏@嚇里緩過神來,抱著旁邊的柱子滑到地上,哭唧唧道:“大人,也許是我病了。”
聽說臭和尚以前挺厲害啊,怎么現在這么柔弱,稍不注意傷口就流血,不喊疼,也不讓人止血,就跟瘋了一樣,低頭看著自己流血的傷口時,眼里居然有期待。
蘭榭心說:“我也病了!
老藥翁出來了,嘆了口氣,說:“已經再次止血了,如尊上所料,他是故意的!
蘭榭點點頭,好像并不感到意外,開口道:“帶他去靜塵室休息,寸步不離守著他,就說本尊吩咐的!
任積雪出去時看見的只有蘭榭坐在殿外草地邊緣的背影,旁邊就是秋千,他卻要盤腿坐在草地上,過腰的長發(fā)垂了一大截兒在草地里,六六守在一旁,一聲不吭。
老藥翁朝著蘭榭背影道:“尊上,我等先行告退!
六六遠遠地朝這邊揮手,蘭榭始終沒有回頭。
蘭榭的腦子里有兩種聲音在打架。
一種是暴躁的、氣急敗壞的,渴望殺戮的惡鬼的聲音。
一種是凄慘的、悲痛欲絕的,渴求生路的生靈的聲音。
蘭榭默不作聲安靜聽著,強忍著頭疼把兩種聲音分辨出來,聽哭聲如何悲痛欲絕,心魔如何氣急敗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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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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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刮過,吹得秋千輕輕晃蕩了幾下,六六伸手握住,不讓秋千亂晃。
蘭榭還是靜靜坐著,手心里攥了一顆形狀不規(guī)則的小石塊兒,在六六看不見的角度,掌心已經被不規(guī)則石塊兒劃出裂口,緩慢而痛感清晰地往外淌血。
他聽見心魔的嘲諷,心魔在笑話他狂妄自大,以為暫時能控制自己情緒,就可以視心魔而不見。
不可能的,心魔獰笑著想,強大如它,千萬年來都沒人能奈何得了它,不過是個來自人族的宿主,它與宿主同生共死,它不相信這個人族宿主會為了消滅它而選擇自盡。
不過現在情況有些許的復雜。
這個人族宿主似乎不好掌控,每次教唆他時他都能忍住,哪怕很多次出現幻覺時意識已經不清醒了,他居然還能約束自己,并且妄想趕走它,讓人封印它,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現在它要懲罰他的人族宿主,叫他體會到比往常更甚千百倍的疼痛。
蘭榭始終背對著六六坐在草地上,腦中突然加劇的疼痛使得他整個人都有些顫抖,突然松了力,手心的石塊兒都握不住了,混著淋漓的血滴滾到腳邊去,一動不動。
蘭榭疼彎了腰,頭顱往前傾去,一只手撐在地面,咬緊了唇不讓自己發(fā)出痛苦的聲音。
這是比之前更絕望的疼,勝過以往任何一次,他感覺眼角有些濕潤,顫著手一摸,指尖上全是血。
不止眼角,鼻腔里也在往外滲血,濃郁的血腥味兒充斥著整個鼻腔,惡心感瞬間涌上心頭,喉間也泛上腥甜。
“大人您怎么了?”
察覺到不對勁,六六慌亂地叫他,向他走去。
“沒事,你別過來!”蘭榭咽下腥甜,反手在六六腳前設下障礙,不讓他過去。然后靜坐著,調息片刻,等稍微不那么疼了,緩緩起身,仍是背對著六六,說:“六六閉眼。”
六六在心里問:“為什么……”
話到嘴邊說不出來,他好像猜到是為什么了。
昨天大人去看他,他很開心,覺得自己也是有人要的小孩兒,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的大人來看他了。
他有好多話想講,怎么也講不完,他還沒說夠,大人就要走了。他看出大人好像很不自在,但是沒在意,因為在他心里大人是無所不能的,是全天下最強的存在,不可能生病,只可能是不習慣。
也許是他想太多了,大人要走時說的話叫他心慌害怕,那是源自于內心莫大的恐懼,總覺得即將要失去什么。
他連夜去求先生懇請讓他回來住幾天,他的親人生病了,他得回來照顧,他沒有蘭榭就不行。言辭真切,眼淚縱橫,眼睛都哭腫了,先生知道他說的是那個曾見過一面的瞎了眼的哥哥,也覺得可惜,只囑咐六六注意自己的安全,沒再多說什么。
六六閉了眼,哽咽著,跟蘭榭說:“大人,閉好了!
如果是以前,他還敢開開玩笑,偷偷睜眼看蘭榭究竟想干什么,現在他不敢。閉眼前隱約看見的蘭榭袖子邊的血跡叫他恐懼,他怕一睜眼看見的全是血污。
他會哭。
大人昨天剛說叫他別哭,不能哭。
他能感受到有人從他旁邊經過,鼻間飄來馥郁的蘭香,還有幾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兒。
“我需要沐浴,別進去!
“……是!
身后的殿門合上了,六六睜眼,眼淚終于敢落下,捧著臉無聲哭泣。
他一直在殿外守著,哪兒也不去,就坐在經常跟蘭榭一起常坐的臺階上,看著天光漸漸黯淡,默默無言。
晚風來急,帶著涼意,六六打了個寒顫,抱緊了胳膊,這才驚覺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他看著原處的綠意發(fā)呆。
生機盎然又怎樣,心情降到谷底的時候,什么風都是冷的,他算是理解蘭榭說過的魔窟于他而言就是牢籠是什么感覺。明明身處春天,卻跟置身寒冬一樣冷冽,他們永遠抓不住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