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想說:“你怎么才來!
“你怎么才來……”
蘭榭呢喃出聲,眼前漸漸恢復(fù)清明,看見任積雪滿是擔(dān)心的眼里閃過震驚,繼而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你說什么?”任積雪的聲音有點抖。
這下蘭榭腦子也恢復(fù)清醒了,眨了下眼,認(rèn)清自己是在魔窟,而非荒野。他沒有受傷,任積雪身上也沒有泛著佛光。
蘭榭眨眨眼,低下了頭,說:“你怎么才來,就不知道早點來,幫我攔住六六不讓他進(jìn)!
“一大早就嘰嘰喳喳的,不想起也得起,下次你幫我看著點他,別讓他這么早進(jìn)去吵我!碧m榭說起慌來臉不紅心不跳,反而有種讓人信以為真的莫名信服。任積雪也低著頭,艱難吐出一個“好”。
幸好,幸好蘭榭不是在質(zhì)問他當(dāng)年為何去晚了,為何要留他一個人在世間,然后,再拋棄他。
任積雪向來死寂的心第一次有了波瀾。
七情六欲,他沾染上了。
六六來叫蘭榭,說繕缺哥來了,說了二公子疼得厲害,要蘭榭去看看他。蘭榭皺著眉說:“疼了找老藥翁啊,我又不會看病!
繕缺猶猶豫豫,緩了半天才道:“二公子不讓別人給他換藥,您不去他寧愿疼死!
“那就疼死吧!碧m榭毫不留情道。
繕缺大抵是沒想到蘭榭會說出這樣的話,撓撓頭不知道該怎么辦,來時公子沒說有這種可能啊,更沒教這種話該怎么回復(fù)。
他正苦惱著,就聽見蘭榭軟了口氣,“六六,你看著虛無師父,我去去就回!
滄淵攤在自己寢宮的床上,額上搭著一塊濕布,眼皮耷拉著,無精打采地看著蘭榭進(jìn)去看他,一句話也不說,眼角漸漸蓄滿了淚水。
繕缺帶了個人進(jìn)去,小聲道:“尊上,老藥翁到了。”
滄淵眼角的淚憋了回去。
“都滾出去,本公子已經(jīng)好了,不用誰來關(guān)心!
“好啊。”蘭榭靜靜道,“把藥留下,都出去!
說完率先拂袖離開,也不管滄淵會不會發(fā)脾氣亂扔?xùn)|西。剛走出門口,碰上六六來叫,說任積雪起身時傷突然裂開了,現(xiàn)在正流著血呢,止都止不住,讓他進(jìn)殿內(nèi)休息也不去,只是木頭一樣傻站著,不知在等誰。
傷口又裂開了嗎?蘭榭混沌地想。
他看了看自己右手手心,沒有言語,不知在想什么。
老藥翁身在魔窟這么些年,早已學(xué)會察言觀色,見蘭榭這副表情,當(dāng)即道:“尊上,老朽去吧。”
蘭榭目光移到他面上,點了點頭。
任積雪站在秋千前發(fā)呆,有一瞬間想伸手碰一碰秋千繩,好像上面坐了個不開心的人,需要他推一推。
可是那個人不敢碰他,他也不敢碰那個人。
伸出去的手指縮了回來,他抿著唇,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有人扯著他的袖子讓他轉(zhuǎn)身,視線落在他仍舊在滴血的傷口上后,當(dāng)即怒了,說:“趕緊止血啊,摁著!”
他沒動,任由蘭榭手忙腳亂捂上他的心口,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叫老藥翁趕緊想辦法止血。
或許是因為傷在心口,捂著的時候其實很疼,又或許替他捂的人是蘭榭,所以心被人攥緊了一樣難受。
他有些受不了,無法想象當(dāng)時那柄利劍如果沒有刺歪,而是直接穿透心臟的話,該有多疼。
好半天,他才分辨清楚其實疼的不是傷口,而是心臟。
他懸著心問:“蘭榭,你現(xiàn)在想坐秋千嗎?我給你推。”
蘭榭感覺手心下跳動的心頻率有些過快,感到不明所以,覺得這話問的很沒有由頭。
“不坐!
他回絕地很冷漠,當(dāng)下只希望趕緊給任積雪止血,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任積雪的臉色有些蒼白。
老藥翁很快給他止好血,重新包扎好,堪堪休息一會兒,六六說繕缺又來了,揚(yáng)言公子不肯好好休息,非要鬧著來見蘭榭,除非蘭榭肯去看看他。
蘭榭聽完后只剩沉默,頭疼的感覺又來了。
他把老藥翁叫到一邊,吩咐他盯著任積雪,自己忍著內(nèi)心的氣憤,再次去看了滄淵,一進(jìn)寢宮,盯著他一言不發(fā)。
滄淵有些慫,還嘴硬道:“好了好了,本公子要休息了,都出去出去,留尊上一人在這里便可!
有其他人在,滄淵還是會給蘭榭面子叫他一聲“尊上”的。在人族面前叫,是給蘭榭威嚴(yán),在魔族面前叫,是承認(rèn)蘭榭魔尊身份。
他是老魔尊親生兒子,按照魔族千萬年來的規(guī)矩,魔尊之位本應(yīng)是他的,如果連他都對蘭榭不敬,那么世人對蘭榭也只有畏,沒有敬。
“等等。”蘭榭叫住了那些人,隨便點了一個,“你,留著,本尊要出去!
滄淵不悅,喊道:“為什么?”
蘭榭回他:“看也看過了,難不成還要給你唱小曲兒哄著你休息?”
滄淵一下子紅了臉,不自然道:“誰要你唱小曲兒,就讓你多陪一會兒怎么了,你以前受傷可都是我陪著的!
“沒讓你陪!碧m榭腳步已經(jīng)往外邁去,還不忘最后給滄淵一刀,“多此一舉!
他幾乎可以想象到滄淵的臉色有多精彩,當(dāng)著那么多人面駁他的面子,他最受不了了。
這樣也好,徹底決裂,對誰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