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未曾有本命法器留存于世,此處不過只有一塊用以拜謁的牌位,和一幅畫像。
秦黛黛遲疑片刻,走進宗廟中,看著一件件法器嶄新如常地放在高臺之上,注入靈力便能看見法器主人生前的音容笑貌。
若阿娘的法器仍在,她也能看見阿娘了。
秦黛黛走到阿娘的牌位前,看著上方“凌聽荷”三字,目光恍惚了下,而后安靜地跪坐在蒲團上,神情怔忡。
秦胥中毒,她本是不傷心的。
只是不知為何,在這一刻,她卻莫名想到,若是沒有蓮池之水,不久之后,他也會出現(xiàn)在此處罷。
秦黛黛一人在宗廟內(nèi)待了許久,什么都沒想,只是呆愣著,直至夕陽西下,她起身便欲離開。
卻在下瞬,她的腳步驀地一滯,轉(zhuǎn)眸看向阿娘的對面。
空置的高臺之上,沒有牌位,只放著一柄青碧色琵琶。
琴身幽幽泛著淺色光澤,鑲嵌著流動的翡翠,上灑落閃爍的如繁星般的靈石碎片。
秦黛黛手指僵凝,面無表情地走上前,抬手將一點靈力注入其中。
琴弦微微顫動,散發(fā)出點點微光。
蘇懷夕近乎透明的身姿徐徐浮現(xiàn),唇角帶著笑,抱著琵琶站在那里。
秦黛黛的指尖不覺顫抖著,許久,手緊攥成拳。
宗廟外,修衛(wèi)端正立于結(jié)界之外,守護著宗廟內(nèi)先人安寧。
卻在此刻,結(jié)界內(nèi)陡然一聲高昂的琵琶聲響起,修衛(wèi)忙跑進宗廟內(nèi)察看,卻在進入的瞬間怔住。
秦黛黛手中抓著琵琶走了出來,神情分外平靜。
見到修衛(wèi),她甚至還彎著眸子笑了笑,溫和地問:“宗廟之內(nèi),除卻歷任宗主,唯有為宗門立下不世之功之人,方能入得此廟,是不是?”
修衛(wèi)點點頭:“是!
“那此等雜物,又是如何混進來的?”秦黛黛拿起手中的琵琶,而后松手。
“啪”的一聲巨響,琵琶嗡鳴一聲,仿佛女子的哀鳴。
修衛(wèi)大驚,數(shù)年來從未有人見過大小姐如此動怒,看著被擲在地上的琵琶,一時之間撿也不是,不撿也不是。
周圍的修士聽見此處的動靜,已有人逐漸集聚過來,不解地看著這邊。
秦黛黛這么多年,如何被人議論,都可視作耳旁風,可獨獨此事……
阿娘未曾留下本命法器,便有人竟敢將蘇懷夕的法器置于阿娘的對面。
她決不能忍。
“無人作答?”秦黛黛笑了笑,“擅入宗廟,那便毀了吧。”
她捻指作印,頃刻間蕩魂符現(xiàn),秦黛黛抬手便要將符箓打入琵琶身,卻在此時,一道身影飛身上前,將琵琶抱了起來。
“姐姐,是我,”少女柔弱地抱著琵琶倒在地上,小臉煞白地看著她,眸中淚珠搖搖欲墜,“是我擅自將娘親的法器放入宗廟的,只因娘親的魂魄孤零零的太過孤寂,且……且石屹道人說,按照宗規(guī),娘親既是爹爹接入宗門的,只要爹爹承認,便能入宗廟……”
說著,秦洛水的身子輕輕地顫抖著:“爹爹那時正在閉關,我無人相問,可我想,爹爹既是我爹爹,姐姐又一向?qū)捜轀厝幔M會不愿……我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求一處牌位,只要娘親能在里面便好!
少女話落的瞬間,淚珠頃刻砸落下來,劃過面頰,好不惹人憐惜。
果不其然,她話音剛落,圍觀之人中便有人小聲嘀咕:“二小姐不過想讓蘇夫人魂魄得以安息,再者道,宗主夫人都已入宗廟,蘇夫人如何入不得?且二小姐又不求牌位,便入內(nèi)侍奉宗主夫人也好。”
秦黛黛抬頭看去,只望見一名眼熟的修士,好一會兒她依稀記起,此人是石屹道人的三徒弟吳平,亦是秦洛水的追求者之一。
秦黛黛看了他好一會兒,彎了彎唇:“我怎么從未聽聞太墟宗宗主曾二娶過?還多了個什么蘇夫人?”
當初,秦胥將蘇懷夕接入太墟宗后,便再無下文,更遑論成親之禮?
此話一出,有了解內(nèi)情之人紛紛反應過來,看著倒在地上的秦洛水,眼中帶著幾不可察的輕視。
被駁斥的吳平臉色驟紅,硬著頭皮道:“你是大小姐,自是不愿承認,可天下誰人不知,蘇夫人是宗主帶回來的。”
秦黛黛沉吟幾息,走上前去。
“你做什么?”吳平謹慎地看著她。
“請這位道友隨我入宗廟內(nèi)一觀!鼻伧祺煺f著,張開手。
飛白劍長吟一聲,飛入她的手中。
秦黛黛抬手,劍尖直指對面之人。
吳平眼中微詫,片刻后笑了一聲,到底未曾有多重視,畢竟他如今已升至金丹境,據(jù)他所知,這位大小姐不過小小筑基。
“秦大小姐又是何必?”他道,“這宗廟我不知進過多少……”
他的話音未落,陡然一陣凌厲的靈力裹挾著罡風而來。
地面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地煞符陣,將他困在陣法之中無法動彈,就在他沖出陣法將要召喚法器的瞬間,地煞符剎那間變作五雷符,頭頂烏云集聚,五道雷電攜帶者金丹之力頃刻砸下,半點不留情地劈到他的頭頂。
宗廟前,一片死寂。
許久,有人驚訝:“大小姐……升金丹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