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與沈羿結(jié)為道侶,日后他要好好修行才是,要多賺銀子爭取能在望京城買宅子……仙門的話,沈羿去哪個他可以考慮一起去。
“良辰吉日,望京城沈羿特來提親,和欽日下,特奉前來,呈有如意盞十對、官銀十萬兩、日行丹五十、披霓裳落月十株、朱砂鼎一對、貔貅金錦一頃……”
一旁的隨從念著隨禮,在場紛紛屏住了呼吸。單單是第一個上報的如意盞,乃是九州難求之物,一盞價值千兩黃金。
后面的官銀,一兩官銀等于十兩白銀,官銀價重而高,開采極難。
日行丹為仙士辟谷所用,一?砂偃詹皇,出自沈家煉丹師之手。
低低的議論聲傳來,眾人的目光落在貍珠身上,其中有艷羨、有嫉妒,還有祝福,諸多情緒摻雜其中。
貍珠已經(jīng)聽的呆在了原地,他呆呆的,以至于忽略了一直不停亂跳的右眼皮。
“自初次相遇之后,念念難忘輾轉(zhuǎn)難眠,久聞江家公子美名……不知道二公子能否給沈郎一個機(jī)會!
貍珠一瞬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依舊在原地站著。
直到沈羿接下來的話音。
“沈羿對江家二公子一見鐘情……特此向江家二公子江雪岐提親。”
宴會廳安靜了一瞬。
話音在耳邊回蕩,遠(yuǎn)處的青年未曾看他一眼,他怔愣在原地。
手里的玉環(huán)沒有捏緊,“啪嗒”一聲掉了。
第二章
“啪嗒”一聲,玉環(huán)摔落在地,上面的貔貅紋一并隨之四分五裂。
貍珠立在原地,一時之間雙眼緊緊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青年,未曾想到事情真的會發(fā)生,臉邊泛起火辣辣的疼。
對方的一字一言,仿佛都成了羞辱的字句。
“二少爺……他見過江雪岐了?只因見一面就要定親,豈不是過分輕率?”
“那原本的親事怎么辦?”
“這沈家公子莫不是被迷了心竅。”
孟香登時就怒了,呸了一聲,一雙眼起火,對準(zhǔn)了沈羿。
“姓沈的?你莫不是在開玩笑……你要提親的對象在眼前,叫江貍珠,不是二公子江雪岐!”
孟香真想把這儀表堂堂的蠢貨腦子敲開,看看對方腦子里到底裝的是勞什子,才能想到提親這天悔婚的破主意。
聞言沈羿頓住,視線這才轉(zhuǎn)過來,先是看向孟香,江州城未曾苛待妓生,沈羿看了孟香一眼。
隨之目光落在貍珠身上。
他們二人隔空相對,沈羿眼里閃過諸多情緒,最后化成了漠然的平靜,輕飄飄地行了一禮。
“江貍珠,你我二人緣分已盡,我已心有所屬,實在抱歉!
貍珠袖側(cè)手指稍稍地攥緊了,他握著的是劍鞘,長劍險些出鞘,細(xì)白的指尖稍用力。
“我呸!你這狗娘養(yǎng)的東西!”孟香反應(yīng)的快,順手拿手邊的東西砸了過去,酒杯落到了沈羿的腳邊。
宴廳議論聲紛紛,守在一旁的江家侍衛(wèi)沒能反應(yīng)過來,更有礙于孟香和江家交好,身旁的侍衛(wèi)未曾阻攔,只是向沈羿道歉。
“抱歉,沈公子……多有冒犯,還望您海涵。”
沈羿大度地回應(yīng),“無妨!
“落錦啊,這事你怎么看?”一旁有人問了出來。
秋落錦四平八穩(wěn)地坐在主位上,從江家家主去世之后,由她代替家主之位。
“沈公子,您今日所言,實在有些唐突,我家老二近來身體剛剛好轉(zhuǎn)……無意成婚,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沈羿微微頷首,“還望夫人替我轉(zhuǎn)告,我愿意等他,只要他愿意,我隨時能夠前來求親!
“……真是臉都不要了!
這場宴會的主角,一方是貍珠,另一方是沈羿,F(xiàn)在只剩下沈羿,他成了一個活生生的笑話。
貍珠堪堪地?fù)蔚搅搜缍Y結(jié)束,各種各樣的話在他耳邊飄過,他努力地假裝聽不見,手指一直不安地亂動,到結(jié)束時還維持著江家的臉面。
“幫我轉(zhuǎn)告夫人,我今日先回去了。”貍珠對侍衛(wèi)說。
他逃出了宴廳,好奇和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孟香跟在他身后出來。
憤怒、失望,迷茫,許多種情緒堵塞在他心口,與之一并蔓延出來的,是淡淡的懼意。
他們數(shù)年的感情,沈羿不過是見了一面江雪岐,當(dāng)真會拋棄他與他悔婚。
按照他的劇本,之后他會拜入仙門,凡是有江雪岐在的地方,他的一切氣運(yùn)都不會再屬于他。
江雪岐會搶走他的師尊,搶走他拜入仙門的機(jī)會,搶走他的機(jī)緣,甚至最后他只能被廢修為慘死。
原本他像是局外人一樣看著自己的結(jié)局,仿佛和自己無關(guān),如今才有切實的感受。
“貍珠啊,不要難過,這種人還是早點看清好……咱也不是非他不可。”孟香在一旁說,一邊又忍不住罵道,“負(fù)心漢不會有好下場。”
“二少爺怕是也看不上他,他來江家獻(xiàn)了一番殷勤有屁用!
貍珠原本以為自己能夠平復(fù)心情,沒有那么難過,此時才感到不好受。
孟香一拍他,像是觸發(fā)了他身體的機(jī)關(guān),他眼睛忍不住垂下來,眼珠里凝聚了一團(tuán)水霧,淚珠啪嗒啪嗒地落下來。
“哎喲,我的心肝兒,你可別哭啊……”孟香在一旁不知所措。
笨手笨腳地給他擦眼淚。
貍珠撲閃著眼睫,他睫毛又長又密,掛著水珠搖搖欲墜,那雙清澈的眼變得濕潤,眼尾紅紅的,猶如欲碎的瓷器,讓人一并心跟著碎了。
“你別難受了,哥哥帶你去個好地方,保證你去完立刻能忘了他!
孟香說的好地方,正是春滿樓。
所說的能讓他立刻忘了,不過是給他喝了一杯忘憂酒,喝完他整個人就暈暈乎乎的,大腦遲鈍地運(yùn)轉(zhuǎn)。
眼淚不掉了,只知道盯著人看,原本眼睛就大,一雙眼睛又大又黑,晶瑩透亮,直生生地盯著人看。
臉上也紅撲撲的,“嗝”地一聲,貍珠身上一股子酒味兒。
孟香想到貍珠的酒量差,沒想到會差到這個地步,一杯倒的程度。
“乖乖,你這酒量,以后可不能跟人單獨出去喝酒,不然被賣了都不知道。”孟香說。
貍珠沒有回應(yīng),他盯著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會才開口,“哥,二少爺真的那么好看嗎?”
幽幽的一句,透出幾分郁悶。
孟香心里咯噔一聲,立刻說道:“當(dāng)然沒你好看,二少爺有點嚇人,哪有我們貍珠可愛。”
“珠珠這小臉,迷死萬千少女沒問題!泵舷闵焓帜罅艘话沿傊榈哪槨
“好了心肝兒,我現(xiàn)在把你送回去,不然春庭一會該來找人了!泵舷阋贿吽樗槟睿贿叞讶朔鲋饋。
送到了江府,江州位于九州南部的位置,此地多水鄉(xiāng),如今是初春的季節(jié),湖畔邊的柳樹開始冒尖,月亮高懸在城池之上。
“貍珠,我就送你到這里了,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身后就是院子,貍珠腦袋里暈乎乎的,他直生生地望著孟香離開,他大腦遲鈍地運(yùn)轉(zhuǎn),轉(zhuǎn)身要踏足院子。
方走出一步,他又停下來,他從來沒有見過二少爺。
對方即將成為他人生中的主角。
剛剛搶走他的未婚夫,他知道不能責(zé)怪對方,心里卻還是忍不住的難過。
腳尖轉(zhuǎn)了個方向,貍珠在江府生活了十七年,院子里哪些能踏足哪些不能踏足他清楚的很。
他在夜間里行走,悄然地避開了侍衛(wèi),今日夫人不在府中,在宴上他也未曾見到江雪岐。
江雪岐住在江府后院,這里有一處單獨僻開的清樓,名喚束月閣。
二公子常年體弱多病,極少露面,前一段時間夫人請了一大批的藥師來為二公子治病,這院子里倒了無數(shù)的藥渣。
方踏入,便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苦藥味,四周非常安靜,夜幕落在樓后顯得陰沉沉的。
門口沒有人守著,怎會沒有侍衛(wèi)在,江家的暗衛(wèi)在九州聞名,貍珠在此時直生生地盯著樓閣看,樓閣空蕩蕩的。
他翻墻進(jìn)了院子里,方要推開房門,身后傳來了馬車骨碌碌的動靜。
貍珠立刻躲在了梁柱之后,他順著看過去,門口停下了一輛馬車。
暗金色的門板,上鋪陳了九朵金云牡丹,牡丹花綺麗綻開,金絲雕刻而成,簾布由薄絲織成,上有繁云圖紋,輕輕地飄起來,隱隱可見里面的人影。
貍珠努力地睜大了雙眼。
白衣,鶴紋,連襟玉蘭,錦靴繡履,修長如玉、骨節(jié)分明的一雙手。
還沒有看到臉。
貍珠稍稍地前傾,腦袋“砰”地撞到了梁柱,發(fā)出一聲動靜,他吃疼,小聲的嘀咕了一聲。
“誰!瘪R車邊的隨侍立刻看了過來,劍光隨之出鞘。
貍珠反應(yīng)過來,連忙逃開了。
一路上黑漆帶風(fēng),他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聽到奶娘哎呀一聲,回到房間沾到枕頭,他腦袋一歪,就睡了過去。
“怎么一身的酒氣,江貍珠,你出去喝花酒啦?”
第二日一早。
貍珠被奶娘叫起來,他老老實實地洗漱吃早飯,聽著奶娘數(shù)落他。
宋阿姊:“以后少跟孟香玩,什么不學(xué)跑去學(xué)喝花酒……那個沈羿,以后也不要再跟他來往了!
外面時不時地有動靜,春庭在一旁說:“聽說昨天二公子院子里進(jìn)了賊,院子里丟了一對二公子的耳環(huán),現(xiàn)在正在搜查呢!
江州原先信奉南天蛇母,蛇母以木心為環(huán),此地多有戴耳環(huán)的習(xí)俗。
這習(xí)俗隨著信仰的沒落已經(jīng)逐漸消失,唯有江家嫡脈還保持著,貍珠想象不出來男子戴耳環(huán)的模樣。
他感覺有點娘。
“誰會大半夜去偷二公子的耳環(huán),怎么也不偷點值錢的東西!彼伟㈡⑷滩蛔∴止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