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他一直都和胡圖跋山涉水,還從未去過南疆人聚居的地方。
“你是中原人的面孔,不宜去人多的地方,還是在這里等我吧!焙鷪D拒絕。
胡圖走了以后,袁銘伸了個懶腰,舒服得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輕呼。
連日來,風(fēng)餐露宿直到現(xiàn)在,總算遇到了這個能遮風(fēng)擋雨的廢棄木屋。
袁銘又去外面轉(zhuǎn)了一圈,見周遭實在荒涼得厲害,林子里不時還有鳥鳴,便坐回了木床,一邊耐心等待胡圖,一邊思量著接下來的打算,想著進入南疆的經(jīng)歷,以及如何回到大晉。
他會找到真相,也會找那人復(fù)仇,他的記憶可不會這么容易消失。
想著想著,天色暗了下來,疲憊涌來,袁銘又歪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昏暗中,袁銘右臂上一個香爐狀的青記閃動了一下,又慢慢暗淡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木屋里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恍惚中,袁銘看到胡圖進屋,解下斗篷,站在木桌旁,盯著他看,接著從身上斜跨的布袋子里取出一個個浸透油脂的紙包。
擺好之后,他將紙包一一打開,里面露出一整只烤得焦紅,泛著琥珀色澤的烤雞,一包花生,和一包不知是什么獸類的肉片。
胡圖看著桌上的美食,又從布包里摸出來兩個竹碗,在桌子左右各擺了一個,隨后掏出一個竹罐,打開了木塞封口,給兩個竹碗里各自倒上了湯汁。
這時,胡圖放下了竹罐,又看了一會袁銘。
袁銘正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胡圖的神情有些不對勁,他的眉頭緊皺,臉上似乎有猶豫之色。
胡圖忽然從腰間掏出了一個小紙包,迅速倒進了靠袁銘這邊的碗里,用手指攪了下,然后手指又往衣角擦了擦。
正在袁銘疑惑之際,思緒突然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腦中畫面立刻消失,徹底清醒了過來。
等他重新看清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側(cè)臥對著墻壁,方才只是做了一場夢,卻又這么真實。
這時,他的肩膀又被推了一下,身后同時傳來胡圖的聲音。
“起來了!
袁銘轉(zhuǎn)過身,就看到胡圖正掛著一臉憨笑,喊他起來吃飯。
袁銘上下打量了胡圖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身上并沒有穿斗篷,衣角還是濕的。
“醒醒,有雞,還有馬肉?苫瞬簧馘X,趕緊的,一會兒被我吃光了,可別怪我。”胡圖又拍了他一下,催促道。
袁銘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烤雞,花生,獸肉,還有那兩碗肉湯,就連擺放的位置,都和之前夢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樣。
夢是真的。
“那紙包里應(yīng)該不是鹽吧!痹懶念^一緊,一個他不愿相信的念頭,不由浮上心頭。
“烤雞?”
袁銘故作驚喜,立馬坐了下來,伸手就去撕扯雞腿。
“別搶!焙鷪D見狀,一邊喊著,手已經(jīng)扯住了另一個雞腿。
一只好好的烤雞,沒兩下就被他們兩個人扯得支離破碎。
“就你這餓死鬼投胎的勁兒,打死我也不信你是什么富貴人家出身,我看你就算恢復(fù)記憶,怕也是個饑一頓飽一頓的乞丐!焙鷪D指著袁銘的鼻子,說道。
“你也差不多!痹懞俸僖恍,回敬道。
胡圖咬了一口雞肉,坐了下去,一副懶得跟袁銘計較的樣子。
“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這么大方?”袁銘笑著問道。
“今天在鎮(zhèn)上看到了卡司族征兵的告示,給的軍餉比原來的更多,這次,我們是來對地方了。這頓就不省了,吃飽喝足,養(yǎng)好精神,爭取能進精衛(wèi)營。”胡圖也笑道。
“加軍餉可不一定是好事,會不會是要打仗了?”袁銘凝眉道。
聽聞此言,胡圖先是一怔,隨即說道:“來都來了,管他呢,拿了軍餉再說!
“也是!痹懶α诵,咬了一口雞肉,咀嚼起來。
“嘿嘿,今天算你有福氣,我還買了兩瓶獸奶酒,給你也嘗嘗!焙鷪D說著,放下雞腿,從懷里掏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竹瓶,遞給袁銘。
心中有了警惕,又躲不過去,袁銘只得聞了聞酒瓶。
“這什么味兒啊,也太難喝了吧?”他抱怨道。
番外前傳 第9章 就值十個銀幣
胡圖見狀,嘲笑道:“賴馬配不上好鞍,你就喝不了好酒,糟踐東西!
說著,他一把搶回袁銘手里的酒瓶,一口給全喝了下去。
“你不喝酒,就喝點肉湯吧,這里面還放了烏草蟲,可是大補之物。趁熱喝,別浪費了。”胡圖放下酒瓶,招呼道,“快喝湯吧!
說著,胡圖把湯碗往袁銘身邊推了推,盯著他,似乎在等他喝湯。
袁銘端起碗,才碰到嘴巴,又把碗放下。
“怎么了?味道不好嗎?”胡圖趕忙問道。
“不是,胡兄,這烏草蟲既然是大補,不如你替我喝了?這幾日風(fēng)餐露宿的,我看你也十分辛苦。”袁銘一臉平靜地將那碗湯又推到胡圖面前。
胡圖一愣,手慢慢握向腰間的刀柄,可還沒等他拔匕首,袁銘的左手已經(jīng)緊緊鉗住了他的手腕,同時右手抽出匕首,順勢就架在了胡圖的脖子上。
“你,袁銘,你這是干什么?”胡圖整個身體繃緊,動也不敢動地質(zhì)問袁銘。
袁銘笑道:“這話該我問胡兄你吧?”
“你都知道了?”胡圖猶豫了一會兒試探問道。
“你給我的湯加了什么料,你倒是說說看!
袁銘冷笑著,手上的力量又加重了幾分,一道血痕從胡圖脖頸緩緩滲了出來。
“別,別,我說,就是普通的迷藥,沒有毒性!焙鷪D驚恐道。
“為什么?”袁銘聲音加重。
“我將你賣給了卡司族的礦場,賺取了一筆傭金,晚上就會有人來帶走你,你會成為礦場的礦奴,而我就可以去參軍。有了這筆錢,我就能買通關(guān)系,偷渡去中原!焙鷪D有些如釋重負(fù)地說道。
“你不帶上我,自己去了中原又能如何?還不是流落異鄉(xiāng)的可憐人罷了?”袁銘聽罷,質(zhì)疑道。
“你……你以為偷渡很容易嗎?這點錢只夠我一人罷了,多了你變數(shù)更大,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焙鷪D道。
“就是這樣?”袁銘問道。
“當(dāng)然,這還不夠嗎,再說你們中原人一向狡詐,我若非被中原商人騙了,也不會落得如今田地!
胡圖說起此事頗有些義憤填膺,看那樣子也不像是裝的。
袁銘看向他的眼中,多少有一些憐憫。
“你給我喝下去。”袁銘壓著胡圖的腦袋湊到碗邊。
胡圖根本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只得咕嘟咕嘟地把湯全都喝了下去,一碗湯潑潑灑灑眼看就要見底了。
“你把我賣了多少錢?”袁銘突然問道。
胡圖聞言一愣,顯然是沒想到,袁銘會問這個,不過他還是回答道:“行情價,十個銀幣,不少了,我做二年工才攢了三個銀幣!
“我就值十個銀幣!”袁銘差點要被氣死,說道:“十個銀幣不過是我以前的一杯酒錢而已。你就不能賣個高價?”
胡圖聞言,一絲懊惱浮上心頭,難道他沒有失憶,還是個貴人?
也就是這時,他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一股難以抵御的困倦感襲來,讓他一個踉蹌,向后倒在地上。
袁銘看著他的樣子,默然搖了搖頭,要不是那個奇怪的夢,此刻躺下待宰的就是自己了。
將胡圖從不離身的包裹取了過來,打開包裹后,袁銘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兩套衣服,一節(jié)麻繩,和一個鼓囊囊的粗布袋。
“繩子都準(zhǔn)備好了,想得還挺周到的嘛。”袁銘拿起麻繩,很快將胡圖綁了起來。
隨后,他又從衣服上撕下一縷布條,勒在了胡圖的嘴里,這樣他即便中途醒來,也沒法說話。
袁銘打開那粗布袋子,從里面“嘩啦啦”倒出來一堆錢幣。
可惜其中銀幣只有三個,銅幣倒是多一些,有三十多個。
按照一百枚銅幣頂一個銀幣來算,胡圖這次買這些吃食,恐怕花費也都不少。
“胡圖啊胡圖,你糊涂啊。”袁銘看了一眼桌旁石凳上的斗篷,嘆道。
他把剩下的食物吃完,安靜等待買家的到來。
天色漸晚,夜色漸濃。
外面很快變得一片漆黑,四野寂靜,只有陣陣蟲鳴聲傳來。
袁銘背上背著包裹,身上披著斗篷,寬大的帽兜戴在頭上,將整個臉都藏入黑暗中。
一直等到快后半夜,黑暗里,才終于有了一點火光,伴隨著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朝著木屋這邊靠近過來。
靠近了,袁銘才看清,來的是兩個人,一高一矮,也都如他一般,身上穿著寬大的斗篷,手里提著一盞顏色橘紅的燈籠。他開始在心里默默的估計這兩個人的實力。
兩人來到近前,沒有任何寒暄客套,問道:“羊在哪兒?”
袁銘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問人。
“里面!痹憠褐ぷ,低聲說了一句。
那兩人也沒多說什么,沉默地走進去,檢查了一下床上的胡圖,見四肢健全,且呼吸勻稱,不是殘疾或者半死之人,體格強壯,頗為滿意。
“數(shù)數(shù)!逼渲幸粋矮個子的,拋給了袁銘一個布袋。
袁銘接過去,馬上跟兩人拉開距離,始終保持站在門口的位置。
他數(shù)了數(shù),十個銀幣,便扔進胡圖的錢袋,響起一陣碰撞聲。
“第一次?嘿嘿,不用怕,以后再有羊,還來找我們,不會虧待你。”矮個子說道。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沉默的大個子,已經(jīng)將胡圖扛了起來。
“沒問題!痹懶χf道。
矮個子打著燈籠走在前面,大個子扛著人,跟在后面,出了木屋,往黑暗中走去。
“為什么不把他一起牽了?”遠遠的,大個沉悶的聲音響起。
“你懂個屁,老是干一錘子買賣,以后誰還敢找我們?做買賣要以誠為本……”矮個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