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帝凝視著站在自己面前笑意盈盈的孟祁煥,不得不狠狠的咽了兩口口水,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在見到宗政賢的時候。”孟祁煥依舊一臉笑意:“不管當(dāng)年他多想置我于死地,但是他救了阿寧,所以我不會殺他!
“所以你就盯著軒兒往死里咬嗎!”凌云帝低聲怒問。
孟祁煥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我說了,他把心思動到月寒的頭上,在我這里就已經(jīng)必死無疑了。就算我無法給他定罪,也一定不會讓他活在世上!
“軒兒不過是自保而已!”凌云帝爭辯:“李月寒不是活得好好的!朕也給了她封號,難道這些都不能換軒兒一條命嗎!”
聽了這話,孟祁煥臉上的笑容倏的沒了,就仿佛被切換了面具一樣干脆利落:“月寒能活下來,是她命大,你給她封號,是她應(yīng)得的,這一切和宗政軒有什么關(guān)系?”
凌云帝不說話了。
是啊,李月寒能活下來,連凌云帝都覺得不可思議。而李月寒得封翰容夫人,當(dāng)初就是她有恩與皇家——一路照顧保護(hù)著兩個孩子從西北躲開那么多的眼線回到國都,這本身就夠她被封為國都第一夫人了。
別人凌云帝不去揣測,但是自己的兒子,他比誰都清楚。
如果不是當(dāng)初太子府出事的時候兩個孩子尚未記事的話,宗政賢連他們都下得了手。更別提喪心病狂一直心心念念想要登上太子之位,對碧玉章虎視眈眈的宗政軒了。至于宗政宇,他對碧玉章勢在必得,自然也別提對沐川和靈犀有多大的情分。
“唉……”凌云帝嘆了口氣,靠坐在椅背上:“你為什么要回到國都……”
“還不是因為你派金雪兒去試探我!泵掀顭ɡ湫陕暎骸懊髅嫔辖鹧﹥菏侨钕碌娜,可是誰不知道金雪兒是你的人,甚至,還是你的女人!
凌云帝無奈的閉上眼睛,抬手撫上額頭:“到底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
孟祁煥沒有回答,目光鎖在凌云帝身上,似乎要從他身上用眼神燒出兩個洞來。
“不對,”凌云帝突然睜開眼,因為過于激動,扶著桌子前傾半個身子的時候,把邊上的奏章都打落了一部分:“你并不知道……”
孟祁煥這才聳了聳肩:“我確實不知道,但是現(xiàn)在都知道了!
沒錯,關(guān)于白云村的一切,都是孟祁煥的猜測,但是就是這么巧,順著金雪兒這條線索,事事都被孟祁煥猜中了。
當(dāng)初給他碧玉章的李嬤嬤和宮雅拓知道他的身世,所以才會把碧玉章給他。如果還能給李嬤嬤一點時間的話,或許從李嬤嬤口中孟祁煥還能聽一遍自己的身世。
只可惜當(dāng)時李嬤嬤傷得太重,把孩子和章交到他手上之后就斷了氣。
至于李先生和李夫人,孟祁煥全是從李夫人見到李月寒的時候一點點推斷出來的,從而猜測李先生夫妻倆和給他行了各種方便的趙太公其實身份貴重,并不是簡單的來保護(hù)兩個皇孫這么簡單。
這一點,剛剛凌云帝也承認(rèn)了。
“我真沒想到,當(dāng)初只有那么一丁點大的你,居然心思如此可怕!绷柙频鄣厝,連朕都忘了說,看著孟祁煥的眼神里充滿了迷茫。
“你應(yīng)該慶幸,我對你屁股下的皇位真的沒有興趣!泵掀顭ɡ淅涞溃骸胺駝t就憑你一直護(hù)著宗政軒,我就能將你取而代之!
聽了這話,凌云帝蹙了蹙眉,總算是把一直壓在心里的疑惑問出了口:“你為什么不這么做?”
“你快樂嗎?”孟祁煥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當(dāng)了這么多年的皇帝,人人稱頌?zāi)愎Φ聜ゴ,但是你幾乎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座四方城,所有關(guān)于天下的消息都是你從各地大臣送上來的折子里知道的。百姓過得怎么樣,新政策是否利民,你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更別提巍峨山川和波濤江水,所以,你快樂嗎?”
快樂嗎?
凌云帝徹底被孟祁煥問住了。
他登基這么多年,從來沒有一刻的時光是為自己或者的。他執(zhí)宰天下,擁有最高權(quán)力,對每一個人都擁有著絕對的生殺大權(quán),他應(yīng)該是快意且自得的。
但是……真的是這樣嗎?
就像是孟祁煥所說的,他從來沒有親眼見過民生困苦,從來沒有真正體會過百態(tài)人生,也從來不懂餓殍遍野有多可怕,更從未體會過大豐收時候的喜悅。
至于巍峨山川和波濤江水,他也只在畫師的畫卷里見到過。
登基這么多年,他只出行過兩次。每一次都是勞民傷財,到了地方也是依舊被人三跪九叩山呼萬歲,與皇城里又有什么兩樣?
所以他便不再去了,在他眼里,這座皇宮就是他的天下。
于是,他漸漸的就忘了,忘了鮮衣怒馬正少年的時候,他也曾打馬從陌上飛馳而過,他也曾為了給他的阿彩摘一朵最美的花兒流連于山崖陡坡。
他甚至忘了,滿足是什么感覺。
當(dāng)年……第一次看到阿彩對他露出羞怯的笑容的時候,那種幾乎要從心里頭溢出來的喜悅,是什么感覺?
他忘了,徹徹底底的忘了……
孟祁煥看著坐在那里發(fā)愣的凌云帝,頭一回沒有說任何話,轉(zhuǎn)身走出了御書房。
御書房外,孟祁煥見到了等在那里許久的皇后娘娘。
“你出來了!被屎舐犚妱屿o,轉(zhuǎn)身面向孟祁煥,嘴角掛著清淡的笑容。
“嗯,”孟祁煥點了點頭,卻沒有行禮:“多謝皇嫂之前對月寒的庇佑。”如果沒有皇后的話,早在第一場宮宴的時候,只怕李月寒已經(jīng)遭到暗算了。
聽了他的話,皇后依舊是那幅表情,笑容就仿佛是刻在嘴角上一樣,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就算她自己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同她是妯娌,我護(hù)著她是應(yīng)該的,總不能看著里頭那個糊涂蛋徹底的把你們之間的兄弟情作沒了吧!
皇后的話意味頗深,但孟祁煥卻沒有去琢磨,只淡淡點了個頭,揖了揖手,轉(zhuǎn)身走了。
看著孟祁煥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皇后這才嘆了口氣,不等如公公通報,抬腳就進(jìn)了御書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