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若是想攻擊其元神,必須先突破他肉身的防御,如此攻擊才能有效。
若是真正的楚崖在這,只需兩劍。
一劍破其肉身,一劍即可重創(chuàng)元神。
可惜現(xiàn)在在擂臺上的,是蘭則安。
是肉身脆弱、拿著劍都能修心養(yǎng)性的君子蘭。
他堪堪入文修道,也沒有人指點(diǎn),面對鐵板一樣的武修白翀,完全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該怎么下手。
從站上擂臺,蘭則安一直都在防御。
一招一式,一舉一動,毫無半點(diǎn)凌厲之勢。
“可惜了,入門的時(shí)間還是太短了,也沒有一顆想贏的心,實(shí)乃寶劍蒙塵啊!绷昭┠剜雎。
她說的含糊,叫人分不清這個(gè)‘寶劍’到底指的是青霄劍還是蘭則安這個(gè)握劍的人。
但褚漫川卻好似認(rèn)定了般,嗤笑著開口道:“是啊,寶劍蒙塵,可惜了我的青霄劍啊!
“師弟此言差矣,雖說文修多是以琴棋書畫入道,但古往今來,也不缺以其他物什修心入道之人!睅燏Q語眼神帶著一絲不快,難得對他肅聲,“譬如兩萬年前那位以落花入道,位階金仙巔峰的無意仙尊;三百年前隕落的那位碧霞仙尊,早年便是每日觀賞云卷云舒之象,以流云定道心,最終位列金仙。然而迄今為止,我還未曾聽聞以劍修心的文修,這個(gè)帝蘭化形的弟子還真是給了我們?nèi)f世仙宗一個(gè)好大的驚喜!
柳照雪眼中掠過一絲可惜,斟酌片刻,還是試探著開口勸道:“宗主所言不假,漫川,你既是他師父,也該多為弟子的將來考慮,莫要誤了他的仙途。”
“呵?仙途?入了我藏月山,生是我藏月山的人,死也是我藏月山的鬼。他蘭則安活著可以做文修,死了我也能把他魂魄抓回來做鬼修,怎么會誤了他呢?”褚漫川輕飄飄開口,渾然不覺得自己這樣想有什么問題,只是他眼中滿到幾乎要溢出來的寒意卻讓人根本沒法忽視。
鐘恒到底是沒忍住,朝他翻了個(gè)白眼,聲音雖小,但保證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早就跟你說過要多收些弟子了,一座山就你們兩個(gè)人,你不盯他那也找不到事干了啊。”
“可不是!焙嗡試K了聲,重新拿起折扇,嘴角只消稍微勾上一些,那張風(fēng)流臉就無端顯出幾分邪肆來,“還說藏月山荒蕪呢,多收點(diǎn)弟子不就熱鬧起來了?對的人不在身邊,不管多像,總歸不是原來那樣了。你那新弟子性子那么安靜,只怕藏月山是要一直荒蕪下去了!
這些話一出,除了鐘恒,所有人都沉默了,包括褚漫川。
他無聲盯著茶盞中沉底的單芽茶葉,眼神稍顯空洞,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云障,叫人平白就與他生出距離感來。
段至臉色最是難看,鐵青著臉,活像是聽見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只有鐘恒,幽幽嘆了口氣,繼續(xù)往褚漫川傷口上撒鹽:“真是,我說師弟你也太念舊情了。我仔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這蘭則安跟那死去的楚崖至少有五分相似,你說你成天面對這張臉,心情能好嗎?”
柳照雪橫他一眼,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惱他:“行了,你少說點(diǎn)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這都多少年了,怎么就像瞎了眼呢?一點(diǎn)端倪都沒看出來嗎?
“繼續(xù)看他們比試吧,這場比賽也到關(guān)鍵時(shí)候了!睅燏Q語沒心思在這些陳年往事上耗費(fèi)心神,直接轉(zhuǎn)移了話題。
蘭則安手中的劍是極快的,每一下都能精準(zhǔn)格擋白翀揮舞過來的拳頭,宛若一條銀色游龍?jiān)谏磉叡P旋,只可惜其勢不帶絲毫反攻之意。
“師弟,你若再不出招,就要輸了!卑琢堉饾u逼近,一路把他逼至擂臺邊緣。
這一仗,白翀受益匪淺。
他從來沒有遇見像蘭則安這樣的對手,無死角防御,完美抵擋他的每一個(gè)動作,甚至還能預(yù)判他接下來的動作。
他有預(yù)感:蘭則安要放大招了!
第16章
[吾之劍:長渝]
[吾之道:天長地久,矢志不渝]
這是楚崖師兄的劍道,那他的呢?
[君子務(wù)本,本立而道生]
這便是君子劍的真意,蘭則安先前以為自己已經(jīng)悟出了屬于他自己的劍道,但直到今天,直到站在大比的擂臺上,直到面對武修白翀,他才驀然驚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的“本”究竟是什么。
他拿著青霄劍,卻根本使不出任何帶有劍勢的殺招。
他的道,似乎不是劍道。
他的劍……跟師尊的劍也并不相同。
蘭則安站在擂臺邊上,臉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山風(fēng)輕輕拂過,把他的衣角揚(yáng)起,時(shí)間在這一剎那好像停滯住了。
白翀離得近,清晰看見了蘭則安額上滲出來的細(xì)密汗珠,以及他逐漸蒼白的面色。
他瞧著蘭則安像是魘住了般,遲遲沒有反應(yīng),就也跟著停下攻勢,猶豫著喊他:“師弟?蘭師弟?你還好么?”
話音落下時(shí),白翀那雙銀色豎瞳重新變回了正常模樣,眸子清澈,純凈得看不見丁點(diǎn)兒雜質(zhì)。
蘭則安聽見了他的聲音。
混沌的大腦中傳來了一聲純粹的、不摻雜其他念頭的關(guān)心,他知道是白翀,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還在宗門大比的擂臺上,但他的思緒飄忽不定,意識也忽明忽暗,猶如在迷宮中徹底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