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拉原本就在借酒澆愁,再來個(gè)碎嘴碎舌的江嬤嬤,更是非酒不可了。
她且不回應(yīng)江嬤嬤叫喚,咕嘟咕嘟將酒一飲而盡,舉袖擦擦嘴巴,這才不甘不愿由后室踱到前廳。
“拉姑娘……”江嬤嬤喚道。
“在這兒!蹦纠鸬。
“我說,拉姑娘啊——咦,怎地有酒味?喲,姑娘你倒會(huì)高樂,大白天不干活,偷吃酒,吃得臉通紅!
“我干完活了!
“大白天,活就干完啦?你們獸苑挺清閑嘛!
“你也是啊,有空來獸苑晃!睌R平日,木拉勉強(qiáng)能委婉應(yīng)付江嬤嬤,今日心煩吃醉酒,腦子鈍了,嘴上沒了把門。
“什么話,我只是順道過來要消食丸。”
“消食丸?”木拉此刻需要多想一下,才記起消食丸專治貓狗多食腹脹。
“今兒乖乖吃得多,又吐了。它的消食丸吃完了,你再給我來一瓶!
木拉更心煩了:“又來了,你又讓乖乖吃撐!”
江嬤嬤倒是理直氣壯:“乖乖還小,正在長身體,它能吃當(dāng)然教它吃,難不成讓它餓肚子?”
“吃吃吃,早晚吃死它!
“哎喲,呸呸呸,你怎地咒我家乖乖?”
“我說實(shí)話。”
“你——算了,我不跟傻子廢話,叫你們管事出來!
“傻子?你說誰?”
“還有誰?我們姑娘是什么人,你對(duì)我沒大沒小,就不怕丟了飯碗?”
江嬤嬤拿差事敲打,坐等木拉露出忌憚模樣,服軟賠罪。
木拉醉眼呆滯看向江嬤嬤,張了張嘴:“嗝兒……”
江嬤嬤怒火中燒,叉腰道:“好呀,你以為抱上原娘子大腿,我就奈何不得你?”
“什么腿……”木拉咕噥,覺著眼皮開始變沉。
“你大白天吃酒不干活,這樣的懶骨頭,偏生嗷嗚生病,你就屁顛屁顛去流霞榭整夜伺候,不就為巴結(jié)原娘子?我勸你放聰明些,原娘子總有一天要走,你還是要看我們歸去軒臉色!
這話觸動(dòng)木拉心事,她嘆氣:“原娘子不走……”
“她是客人,哪有不走的?”
木拉又嘆氣:“玦二爺喜歡原娘子……”
江嬤嬤愣住一霎,轉(zhuǎn)眼呵呵笑。
“糊涂人果然就有糊涂想頭,園里來了原娘子,你們就亂點(diǎn)鴛鴦譜。這其中內(nèi)情,玦二爺?shù)挠H信都未必知道,何況你這外叁路的粗使丫頭?要說玦二爺喜歡誰,我們姑娘會(huì)作詩,會(huì)畫畫兒……”
她欲要一一列舉池敏的好處,證明她家姑娘人見人愛,木拉喃喃自語。
“畫畫兒……趙野不畫畫兒了……”
“……誰?”
“趙野……原娘子曉得……趙野變了……要哭的……”
“嘖,亂七八糟扯什么?不跟你啰嗦,反正你要奉承,該奉承我們歸去軒;照料狗,理應(yīng)多照料我們乖乖。不看乖乖背后是誰,只看它身價(jià),可貴了!
江嬤嬤論起乖乖身價(jià),語氣驕矜,木拉聽到笑話似地咯咯笑。
“乖乖才不貴……”
江嬤嬤冷笑:“乖乖不貴,誰貴?嗷嗚嗎?”
“嗯……”木拉隨口答應(yīng)。她睡意濃重,不欲多言,轉(zhuǎn)頭找了椅子坐下,靠在椅背要睡。
江嬤嬤跟過去追問:“喂,我問你乖乖不貴,難道嗷嗚貴,你嗯什么嗯?”
“你好煩!”木拉大聲道:“就是嗷嗚貴……貴多了……世子送的……”
江嬤嬤問道:“嗷嗚既然貴重,怎地不給我們歸去軒,送去流霞榭?”
木拉吼道:“玦二爺喜歡原娘子!”說完她不勝酒力,在椅上閉眼一歪,呼呼大睡。
當(dāng)她醒來,夜色已黑,自己躺在寢間炕上,教棉被裹得嚴(yán)實(shí),師兄兀金坐在炕旁椅上,就著燈火補(bǔ)衣服。
“師兄……”木拉喚道,揉揉睡眼坐起,“你怎地在這兒?”
“你醉了!必=鹑硖毡嗥鸹鹋枭喜鑹赝镒⑷霟崴,“怕你睡中翻身仰躺,萬一嘔吐,穢物梗在喉間,要出事!
他另外尋過一只水瓶,往陶杯兌入冷水,讓茶水不至于燙口,這才遞給木拉。
木拉慢慢吃茶,兀金一樣沒閑下來,他到房外吩咐徒弟打洗臉?biāo)⑼盹垷徇^送來。
等熱水和飯菜都來了,兀金打濕細(xì)布,擰干了遞給木拉擦臉,又?jǐn)[飯舀粥,將飯碗送到木拉手上。
“師妹,吃飯!
木拉勉強(qiáng)扒拉幾口粥便吃不下了,沒食欲是其一,心虛是其二。
她憋不住,問道:“師兄,你不問我為什么吃酒?”
兀金淡然道:“等你吃飽飯?jiān)賳,現(xiàn)在把話說開,沒準(zhǔn)你吃不下飯,挨餓傷胃。”
要是兀金咄咄逼人,木拉定然不肯立刻坦白,偏生人家體貼入微,她就不打自招了,竹筒倒豆子地將原婉然來歷和盤托出。
兀金聽她細(xì)說從頭,眉頭深鎖。
木拉眉眼耷拉,道:“師兄,我實(shí)在放不下原娘子,因此偷偷查訪消息,盼望能想出好法子,保全我們和她,實(shí)在想不出就再問你。不論如何,我沒聽你話,你罵吧。”
兀金卻問道:“師妹,我回來時(shí),見到有人自獸苑院門離去,穿著不遜于主子,八成是江嬤嬤!
木拉努力回想,點(diǎn)點(diǎn)頭。
“江嬤嬤來過獸苑,我記得為了乖乖的事。——啊,不好,師兄,我好像數(shù)落她沒養(yǎng)好乖乖,口氣很壞!
“別管乖乖,你沒將原娘子的事說漏嘴吧?”
木拉面色一變,再度極力回想。好一會(huì)兒之后,她哭喪臉說:“我不記得了。”
兀金沉吟片刻,道:“現(xiàn)下太晚,明兒一早,我們進(jìn)園向江嬤嬤賠罪!
“那怎么行?要賠罪我自個(gè)兒去,師兄你別向人低頭!
“我想低頭,人家都未必答應(yīng)。沒有上頭主子授意,園里大抵不會(huì)放外男進(jìn)入,到時(shí)還得你獨(dú)自面見江嬤嬤!
翌日果如兀金所言,守門婆子將他拒于園外。
木拉起初偷樂,慶幸?guī)熜植槐剡M(jìn)園,只需她一個(gè)人忍受江嬤嬤擺臉色。
誰承想江嬤嬤的臉色還不是她想忍就有得忍,歸去軒連院門都沒讓木拉進(jì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