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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威鏢局每日清晨短暫休整一個時辰。
和鏢局的鏢師們支了野灶用過早飯,夜娘牽著幾匹騾馬到漕河邊飲水。晨曦明霞,朝東南方看去,巍峨連綿的泰山山脈輪廓似身穿鮫綃的曼妙女子,只要走過這里,便正式進入河北地區(qū)。一路上,他們沿著漕河北上,繞開泰山,馬上抵達東昌府。這里是漕河水運的樞紐,有大量的官漕船,運氣好些,鏢局許能拿到號,走水路押鏢。
夜娘刷著騾鬃,探頭觀察其口鼻是否濕潤。此時,一匹騾子從官道上跑下坡,上面坐著兩人,一個年近中年,一個低著頭看不清臉,看身形也是男子。
夜娘好奇地瞧了瞧,見他們停在鏢頭面前,中年男人掛著笑,下馬和鏢頭攀談。
竟然是他?
夜娘有些詫異。那騎騾來的第二人就是昨晚上被揍的鼻青臉腫的那位,無怪乎一直低著頭。
正想著,對方竟看了過來,兩人猝不及防對上了眼。
夜娘愣了愣,回以一笑,見對方又把頭低回去便專心侍奉起騾子來。
昨晚她蒙著臉,對方認不出她,見她笑成這樣,恐會覺得她是個怪人。
“劉把頭!
見有人來,劉武瞇起眼睛辨認。昨夜他喝得酒還沒醒,頭昏腦脹的。
“哦……是聚財?shù),老李??br />
“哎,是我是我!”被大鏢局的鏢頭認出來,老李忙點頭哈腰走近,攀扯了幾句閑話,氣氛熱了才說到正題。
“劉把頭,你瞧能不能給這小子一口飯吃?”他把那人推到身前,讓劉鏢頭評看。
“小兄弟這胳膊怎么回事?”劉鏢頭一眼看見那胳膊打著板子。
老李替人回道:“昨晚上有人搶貨,這小子性子烈護得緊,就被那些個人打成這樣!
“哎喲!你們貨讓搶了!”小鏢局一旦被盯上,就是白送。劉鏢頭心里不奇怪,面上裝出驚訝和同情。兩家交情很淺,這是出于人情世故禮貌性的關(guān)心。
老李沒有明說是哪一家鏢局干的,說給誰聽都無用,還平白再得罪順通一回。他點了點頭,不無傷情道:“這事只能自認倒霉了!庇纸又f:“我們打算打道回府,運氣好能再從應(yīng)天拉點貨。”
劉鏢頭噲了兩口米粥,把碗底扒拉干凈。
“怎么打發(fā)起手底下的人了?”他問道。
老李道:“我那小鏢局,說白點鏢師都是自家老小,惟有這小子是外面招的。他不要月錢,只要管吃管喝帶去北京就行?蛇@事兒一鬧,去不去北京另說了,我就干脆打發(fā)了,再給他找個東家!
“哦,原來是搭順風車的!
老李聽話音不對,忙說:“這小子本分,干事特別踏實。胳膊斷了也不打緊,能駕馬,能搬貨,主要是您管他一口飯,他真能豁出命為您效力!
劉鏢頭再仔細看了看,見其身高體壯,是有一身力氣的樣子,有點兒動搖。思來想去,他回頭喊道:
“夜貓子,過來!”
被叫到的小個子拿著鬃毛刷子從河邊小跑過來。
平日里的差事一堆人上趕著做,輪不著夜貓子,今天他特地指使他。
“有事吩咐啊,鏢頭!
鏢頭口舌遲鈍說道:“那個……老毛年紀大了體力精力跟不上,壓尾鏢有點吃力。這小兄弟年紀和你差不多,你倆就搭個伴一起壓后車吧!
夜娘看了那人一眼,后者一直低著頭瞧不出情緒。她爽利應(yīng)道:“好嘞。”明白鏢頭有讓她帶新人的意思。
老李見狀哈腰謝道:“有劉把頭照應(yīng),我放心了!
劉鏢頭揚手,豪氣道:“這算什么?都是刀口舔油星的,該互相照應(yīng)!你放心,我一定把他帶到北京!
老李哎了兩聲,臉褶子里都是感激的笑。隨即他轉(zhuǎn)身對那人說道:“虎子,你這一路的盡心盡力叔看在眼里?上Ю钍寮倚荼,遇見這事兒也只能吃悶虧。你是好孩子,我能幫就幫給你安排好,你就跟著劉把頭他們北上,路上還像在叔那里一樣,做押貨的差事,少惹事多做事,懂么?”
被叫做虎子的點了點頭,出人意料地拉住老李皺巴巴的手,十分不舍地攥著。
他動不動就低頭不敢看人,真瞧不出有這般情緒外露的一面。
目送老李離去,虎子心中空落落的。沒來得及難過,一個人生硬地把這份傷情踢飛。
他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仰起臉,眼睛晶亮地盯著他。
“虎子?吃過早飯沒?”
語氣昂揚,只是說這一句話就能令人感受到滾燙的善意。
“沒……”
一大早李叔就馱著他一路求人,所以并沒有時間吃早飯。
夜貓子笑道:“以后當我是兄弟,我照顧你!
說罷領(lǐng)著他去伙上吃飯。
“昨晚上……”
夜娘回頭說道:“你認出我了?”
虎子點了點頭。
夜娘很疑惑地皺起眉頭,“怎么認出來的?”
“眼睛是一樣的!被⒆涌粗鼓锏碾p眼,解釋道。
夜娘這時才發(fā)覺這人眼睛顏色十分獨特。而且從他可以坦然堅定地與她對視,毫無慌張來看,他也不是內(nèi)斂害羞之人,相反,更像是在刻意收斂著什么。
他也要去北京。
夜娘將心底的這一重困惑壓下,說道:“我還以為別人一定認不出。”
虎子道:“你的眼睛很好看,所以也很好認!
被第二次見面的人直言夸贊,夜娘心里有點兒怪怪的。
該謝謝他夸嬌娘?
可是他尋常自然地樣子像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夜娘撓了撓臉頰,微微側(cè)目,發(fā)現(xiàn)虎子又盯著地上看,眼皮半垂,把那瞳色澄黃的眼睛遮住大半。
這種瞳色,就算是側(cè)面也十分鮮艷明顯。
“你為什么總盯著地?”她不無好奇道。
虎子和她身高錯一個頭,這個角度能清楚地看見那色如蜜蠟、澄如鏡湖的眼珠是怎么動的。
“因為你們這兒的人不喜歡!
夜娘的眼睛一下睜得老大。
“我們這兒……的人?”什么意思?他不是明朝子民?
“眼睛不是尋常顏色,李叔說會讓人聯(lián)想到一種猛獸,最好不要盯著人看。”
夜娘來了興趣,“能讓我瞧瞧嗎?”
此時夜娘已幫虎子要了一碗米粥、一個夾了腌菜的燒餅,兩人找了處空地坐下。
“你不害怕?”
“不害怕!
兩人隨即對視。
看了一陣兒,虎子說道:“你真不怕?!“
夜娘眨巴眨巴看到干澀的眼睛,“唔……是小老虎嗎?”
虎子:“……不是小……”憋不出一二三。
就算是好心的李叔,第一眼見到他都不喜歡他。
“和你的名字一樣呢,很可愛的眼睛啊。啊嗚啊嗚,小老虎?”夜娘張牙舞爪地比劃了兩下。
虎子一頭問號。
可愛這個詞何時能和她扯上關(guān)系!她從小到大都是讓人害怕畏懼的那個!而且,他一個一臉絡(luò)腮胡的男人在這里裝什么可愛啊!還啊嗚啊嗚?
虎子內(nèi)心十分割裂,臉上的表情也相當精彩,又是無語,又是生氣,還有幾分煩躁。
希望被人親近,希望交到朋友,可是真有人親近,又覺得有點被冒犯到。
虎子端起粥往嘴里灌,掩飾住臉上的熱紅。
米飯很糙,喝起來喇嗓子。餅也很干,一口要嚼好久。還有那咸菜,不知道放了多少鹽。
這就是凡人的吃食,無論吃多少回她都吃不習慣。
“不好吃嗎?”夜娘支著腦袋問道。
虎子搖了搖頭,嘴上卻說:“不好吃!
夜娘哈哈笑道:“所以到底好不好吃?”隨即拿出自己口袋里的肉干,遞過去,“請你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