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這樣驚慌害怕過了。
似乎自從養(yǎng)父過世之后,他就漸漸失去了這種感覺。
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也沒有任何值得牽掛的事情,似乎每多活一天就多賺一天似的。
但是現(xiàn)在,只是在初味軒待了幾個月而已,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心里的牽掛變多了。
他不怕自己跟殺手碰上,大不了硬碰硬,大家各憑本事,若是技不如人,死了也沒什么可怨的。
但是當(dāng)他看到殺手居然出現(xiàn)在初味軒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一樣。
封七此時簡直是后悔不迭,當(dāng)初自己就該堅持離開才對,為何非要貪戀這里的溫暖,抱著僥幸心理留下。
此番殺手已經(jīng)找上門了,若是因為自己而讓其他人受到傷害,那就真是萬死不辭了。
封七腦子里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覺得手心一熱,低頭見是秦錚塞給自己一碗熱茶。
“慌慌張張像什么樣子!”秦錚心里雖然也有些擔(dān)心,畢竟大哥如今不在,他最要緊的是要護住家里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老老小小。
但是他跟著薛壯走南闖北,可以說是從死人堆里摸爬滾打出來的,所以比封七要鎮(zhèn)定許多。
封七雙手握著茶碗,冰冷的指尖被暖熱了不少,他沉聲道:“我先離開幾天,如果他們真的是沖著我來的,之要我走了,他們肯定不會為難你們的!
“大哥都發(fā)話說讓你留下了,就說明不管遇到什么事兒,我們都跟你一起扛,你自己走了算什么?”秦錚說罷,忽然又道,“不過你暫時避避也是個辦法,我叫孫旭去暗中保護你,店里這邊我守著,再堅持兩天大哥就回來了。”
兩個人在這邊緊張地商量對策,二樓雅間那邊氣氛卻是一片平和。
大高個毫不吝嗇銀錢,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不住地給貴公子夾菜。
貴公子此時已經(jīng)摘掉帽子,脫了身上的大氅,穿著一件月白長衫,吃得原本沒什么血色的嘴唇薄薄地泛著一層油光,看起來健康了不少。
“你也真會選地方,剛才那小子應(yīng)該認出我來了!彼燥栔,將筷子一丟,人靠在椅背上。
他似乎是吃得舒服了,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著,像是只慵懶的貓兒。
“認出來又如何,有我呢!”高個子一臉認真地說,“他打不過我!
“嗤——”貴公子剛笑出聲來,突然覺得胸口一陣劇痛,身子微微蜷縮,抬手捂著嘴用力咳嗽起來。
大高個趕緊起身,倒了一碗溫?zé)岬牟,等他咳嗽停住了,便送到他的唇邊?br />
貴公子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茶漱去口中的血腥味,然后疲憊地闔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小憩。
二人再從雅間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兩個時辰之后了。
秦錚此時正在二樓雅間外頭從當(dāng)伙計,這會兒已經(jīng)都快到晚飯時候了,二樓的雅間只剩下這兩個人還沒走。
雅間的門從里面被打開,秦錚便看見大高個扶著一個有些病容的人走出來,他的目光頓時落在此人身上,這應(yīng)該就是之前差點兒殺了封七的人。
秦錚面上雖然還帶著笑,但是渾身的肌肉全都繃緊,像一支被拉滿的弓,隨時都可能向敵人射出致命的一箭。
大高個本能地察覺到氣氛不對,戒備地看向秦錚,一只手依舊扶著病人,另一只手卻已經(jīng)滑向腰間,隨時準(zhǔn)備著抽出武器應(yīng)戰(zhàn)。
秦錚笑著說:“二位客官吃好喝好了么?小的送二位出去,歡迎下次再光顧本店!
他一路將人送出初味軒的大門,根據(jù)腳步聲判斷著兩個人的身手。
大高個雖然人高馬大,但是腳步聲卻十分輕,絕對是個練家子。
另外一個人就有些不好判斷了,他大半個身子都靠在大高個身上,只聽腳步聲,似乎有些凌亂,輕重不一,不像是功夫不如人,倒像是受了什么內(nèi)傷的感覺。
貴公子對秦錚一路過來的打量渾不在意,他此時胸口又悶又疼,心里更加惱火,出門后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可以告訴那小子不用擔(dān)心,上次要殺他是因為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但現(xiàn)在又沒人給錢,我沒那個閑工夫跟他過不去!
秦錚迅速抓住了他話里的重點反問:“那上次究竟是誰要殺他?”
“行有行規(guī),主顧的信息我是不可能告訴你們的。”貴公子到了門外,吸了幾口冷風(fēng),頓時又有些嗆咳。
大高個趕緊去將馬車趕過來,扶著人上了車。
貴公子在車?yán)镒弥,沒頭沒腦地丟出一句話道:“我當(dāng)時以為他死定了,沒想到還能在這兒看見,真是個命大的。”
秦錚看著馬車駛離的方向,腦子里琢磨著對方的最后一句話。
對方當(dāng)初是被人雇傭來殺封七的,他以為封七傷勢嚴(yán)重,掉入河里肯定沒命了……
那豈不就是說,他反饋給雇主的消息就是已經(jīng)將封七殺了?
這樣說來,無論對方是誰,封七如今應(yīng)該是安全了才對,除非對方發(fā)現(xiàn)他沒死,又重新派人來動手。
但若對方發(fā)現(xiàn)封七沒死,肯定會去找上次下手的人……
這樣說來,今天的事兒完全就是一個巧合,按此推斷,封七如今也應(yīng)該是安全的。
可是那封神秘兮兮的信又是怎么回事呢?
秦錚腦子里翻來覆去想著這些事兒,竟不知不覺在風(fēng)雪里站了小半個時辰。
直到韓雙林拎著掃把出來打算掃掃門前積雪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秦錚頭發(fā)眉毛都掛著冰碴,人傻愣愣地站在門口的雪地里,雪都已經(jīng)將他的腳面埋住了。
“錚哥,你這是干啥呢?”韓雙林嚇了一跳,趕緊去看秦錚怎么樣了,“大冷天兒的你站在這兒干啥啊?凍壞了吧?”
秦錚這才回過神來,覺得渾身上下都已經(jīng)被凍透了。
“阿嚏!”他打了個噴嚏,拔腳就想趕緊進屋暖和暖和。
誰知道剛一抬腳,只覺得腿腳一陣酸麻,針扎似的疼痛不已,頓時失去平衡,摔在雪地里,哎呦哎呦地叫個不停。
孫旭接到秦錚派人送去的消息,放衙后便直奔初味軒而來,剛到門口便看到這樣一幕,頓時笑得直拍大腿,差點兒也跟秦錚一起滾到雪堆里去。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