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青光明媚時,樹蔭蔽日,鳥語花香。
微風(fēng)輕拂,流水潺潺,一抹修長削瘦的身影隱于樹蔭之后。
楚弈悠閑地交疊著長腿,雙手枕在腦后,半躺在長竹椅上。他微瞇著眸子,薄薄的嘴唇輕輕上揚(yáng),嘴角叼著一根翠綠的柳枝。
找個小女娃,然后冊立為“太子妃”?可以幫自己避過大難?
他扯了扯嘴角,吐出柳枝。
父王和母妃真會開玩笑,竟然會如此聽信一妖僧之言,如此就冊立了“太子妃”豈非太過兒戲?今日的“太子妃”就是以后的母儀北詔的“國妃”娘娘,歷代先王就算再風(fēng)流,也沒有廢除“國妃”的先例,這不是讓自己從此莫名其妙地被困住么?
萬一將來碰上自己真心喜歡的女子,那不是連“名分”都無法給人家?
一雙柔嫩的小手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小手的主人刻意壓粗了嗓音。
楚弈挑眉一笑,大手反轉(zhuǎn)一拽,來人便一頭栽入他的懷中。
“哥哥使壞,把我的額頭都弄疼了啦!”一個穿著漂亮宮裝的小姑娘趴在他的臂彎里抱怨道,她烏黑的頭輸?shù)蒙肥莿尤恕?br />
另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楚顏你少裝了!每次都對哥哥來這招,傻瓜都知道你是誰。你不就是希望跟哥哥多親近,賴在哥哥身上嗎?”
“楚苓,你是嫉妒哥哥對我好吧?哼!”楚顏皺皺鼻子,她是后宮側(cè)妃所生之女,跟楚苓一般大小,在她眼里,對楚弈這個年少翩翩的哥哥是崇拜有嘉,偏偏每次楚苓都跟在后面笑話她。
“他是我真正的親哥哥,哼,我看該嫉妒的是你吧!”楚苓不甘示弱地回道。
楚弈摸摸自己挺直的鼻梁,不慌不忙地起身,對兩個互相瞪眼的妹妹邪邪一笑:“苓兒和顏兒都是漂亮又可愛的丫頭,大哥我一樣喜歡。苓兒過來,也讓大哥抱一下吧。”
“哼,哥哥太自大了,我才不要呢!”楚苓撅起小嘴撇過頭去,眼角卻忍不住偷瞄過去,雖然不愿承認(rèn),但是她的哥哥真的俊美得沒話說,挺拔的身軀,完美的五官,不知道父王會為哥哥找個什么樣的“太子妃”呢?
當(dāng)太陽在西邊斜掛,將天邊云彩染成一片彤色之時,淚西小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街頭。
她手中提著一個籃子,籃子里有兩副藥草包,爹爹讓她送到街頭的李大嬸家。李大嬸平時常來藥堂給兒子看病抓藥,淚西跟她已經(jīng)很熟了。
安靜的大院,敲了很久的門,也不見動靜,她干脆坐在門口邊等了起來。
月兒初上,天邊吹來涼風(fēng)。
淚西環(huán)抱著圓圓的胳膊,突然覺得有點(diǎn)冷。揉揉眼睛,現(xiàn)自己剛剛似乎已經(jīng)睡著了,籃子里的兩副藥草包安靜地躺在那,李大嬸家怎么還沒人呢?
街頭傳來犬吠之聲,她站起身來不禁打了個寒顫,用力地扣住門環(huán)敲了數(shù)下,院內(nèi)仍無半點(diǎn)反應(yīng)。
嘆了口氣,她自言自語起來:“李大嬸家都沒人,總不能白來一趟,還是把籃子放在這門口吧”
右眼皮猛然劇烈跳動,淚西回家的腳步剎那間變得沉重起來。
一步又一步,她拖著右腿,不知為何,一顆心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跳得快,要生什么事情了嗎?
她卻看不到,在何家藥堂里,正上演著一幕可怕的慘劇——
血!
腥熱的血味彌漫著整個屋子,一燈昏黃如豆,在風(fēng)中殘喘,將滿地的鮮血印成了暗黑色。
躺在地上的兩位老人奄奄一息,明晃晃的大刀穿透他們的胸膛,血浸濕了襟口,淌了出來。他們拼命抬起手,想握在一起,另一把大刀毫不留情地?fù)]下
剩下的是兩雙睜得大大的昏暗眼眸。
藥柜旁的年輕伙計使勁躲藏著,早已嚇得簌簌抖。
蒙巾下的眼睛一瞇,寒光射出,當(dāng)伙計張嘴想喊時已來不及,鋒利的刀刃已落到頸上
夜色,掩蓋住了罪惡,空氣變得污濁。
小小的身子急促地奔到藥堂門口,右腿已經(jīng)跑得酸,她用力喘著氣,冷汗從額際流了下來。
莫名的感覺,一直在催促她跑回家,真的跑到家門口那剎那,她卻陡然停住了腳步,心如雷鼓,連推門的小手也顫了起來。
黑暗,屋子里一片黑暗。
詭異的安靜。
“爹爹娘”稚嫩的聲音有點(diǎn)顫抖,她聞到了空氣里的異樣“爹爹”
突然,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來。
淚西仰頭望著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她垂下眼,視線正好他緊握在腰間刀鞘的大手之上。
頹然后退了一步,嚇得差點(diǎn)摔倒,那只大手卻適時抓穩(wěn)了她小小的身子。
淚西驚駭?shù)卣UQ劬Γ@才現(xiàn),高大男人的身后還有好幾個同伴,那幾個人都是差不多的裝扮,這種裝扮她曾經(jīng)見過,好象是衙門的那些官差才這樣。
他們是什么人?來自己家干什么?
“爹爹娘”突然又想到了爹娘,淚西顧不得觀察這幾個陌生人,轉(zhuǎn)身跨過門檻便往屋內(nèi)走去。
為的人已敏感地聞到屋內(nèi)的血腥氣息,他順手一提,抓住淚西肩頭:“你是住這里的小女娃?”
如果他沒猜錯,剛才在屋子里肯定生過血案,這樣一個小女娃跑進(jìn)去,說不定會嚇壞的。
他低下頭,打量著手中的孩子。
圓圓的臉蛋,小小的嘴巴,兩條小小的辮子,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最富有生氣。月色下,她額間的朱砂痣竟然格外鮮紅,亮光直逼人的眼眸。
“放開我”淚西開始掙扎,為什么爹娘聽到自己的聲音沒有回答?為什么連德子哥哥也不在藥堂里?真的生什么事了嗎?她扯著自己肩頭上的大手,拼命地要往屋里跑。
那人朝身后微微點(diǎn)頭,后面的幾個侍衛(wèi)立刻靈巧地竄入門內(nèi)。
“放開我,我要進(jìn)去爹爹娘”淚西張開小嘴喊著。
“小姑娘別害怕,大叔不是壞人”話未說完,只感覺手背一陣吃痛,原來淚西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兩排缺了門牙的齒印留在他的手背上。
“報告聞大人,他們都死了!”一侍衛(wèi)站在門口報告。
淚西扭過頭,大喊:“死了?誰死了?你們在說什么?”
說完,了瘋般沖進(jìn)了屋子,身后高大的男人注視著她小小的身影。
月色朦朧,他將小女娃的一舉一動都捕捉得真真切切。
很快,屋子里傳來孩子大哭的聲音,在夜里聽來令人揪心不已。不少鄰居打開門,想出來看看究竟生了什么事,卻被兩名侍衛(wèi)橫刀擋了回去。
“官差在此,閑雜人等,一律不可出門!”
鄰里一見他們個個公差打扮,不容有疑,紛紛老實地關(guān)上了門。
孩子的哭聲,久久不絕。
淚西趴跪在地上,滿手都是粘粘的溫?zé)嵋后w。屋子里很暗,只隱約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兩個人影,可是,她怎么都不會錯認(rèn),那正是最疼愛自己的爹爹和娘啊讓幼小的她如何相信,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爹娘就被人害死了他們死得這么慘
他們那么善良,常常救助別人,怎么會有人那么狠心,她真的無法理解
“聞大人,這個小女娃會是我們要找的人嗎?”門外侍衛(wèi)輕聲問道。
“大王交代我們往此方向?qū)ふ,年約六歲,眉心藏有避邪朱砂這名小女娃大有可能!”
這行人,正是楚政懷從宮中派來尋找“太子妃”的人,他們按照高僧所說的特點(diǎn),一路尋求至此,才見到淚西,便直覺她便是大王要找之人。
“來人!”
“屬下在!”
“別點(diǎn)燈!立刻將這名小女娃帶出來,至于她的家人將其禮葬,案子移交當(dāng)?shù)毓賳T!
“是!”孩子的哭聲很快有點(diǎn)沙啞,她似乎忘記了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少凌哥哥要不哭的。任何人面對這樣的悲慘事件,都難免失去理智,她——還只是個未滿七歲的小女娃而已
哭聲嘎然而止,一名侍衛(wèi)將昏厥的小淚西抱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