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華宮。
新的生活開始了。
丫頭盤著兩個可愛的鬢,露齒一笑:“小姐噢不,應該叫公主。呵呵,公主說得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倚欄而立的少女膚色光潤粉嫩,白里透紅,雙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泉。
她唇角一揚,笑得有幾分得意:“那是自然。誰像你,每次遇到一點小困難就哭哭啼啼,真是白跟了小姐我這么多年!
“不是小姐,是‘公主’!”丫頭笑嘻嘻地提醒道。自前天一早,一宮女去廚房找她,讓她以后就到詔華宮伺候“公主”她和風大嬸都是先一呆,然后才回過神來。
這位公主,就是她的好小姐曲詠唱,她這丫頭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詠唱嘴角凝結(jié)著美麗的笑花:“恩恩,是公主。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哈!
“小公主,你什么時候開始懂得說這么多文縐縐的東西了?”丫頭歪著腦袋問道。
嬌美的人兒毫不斯文地往她頭上敲上一記,笑罵:“壞丫頭,本公主自幼飽讀詩書,只是平時不愿意出口成章而已,就怕你這丫頭聽不懂。”
丫頭連連點頭:“是是,公主你聰明伶俐見多識廣,老爺買來做裝飾的書冊公主您都沒翻過嘿,看來公主也都差不多會了,所以奴婢建議公主以后千萬別出口成章了,否則以丫頭這點學問,還真聽不懂!
“壞丫頭,你這是在笑話本公主么!”說罷,詠唱又作勢抬起了手指準備敲她。
丫頭飛快到閃開身,笑道:“嘿,奴婢只是好心建議公主,在丫頭面前賣弄一下無妨,千萬別讓宮中那幾位大學士聽到了”
“壞丫頭。”詠唱掀起嘴角,眼中的笑意更濃“大學士聽不懂,只說明她們的學識還不夠本公主高明”
“是!是!我家公主天下無雙,最最厲害!”丫頭一邊笑著一邊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詠唱撂起裙擺追了上去:“壞丫頭,讓你見識一下本公主獨步天下的凌波微步!
“啊哈哈”一主一仆奔離走廊,如兩只輕盈的花蝴蝶在園子里穿梭起來,她們的笑聲飄蕩在空氣之中。
又是這種笑聲,快樂得似乎沒有任何煩惱一般,隨著風,清晰地傳入耳朵,從園子邊路過的閣昱不禁停下了腳步。
小部落見大王面帶疑惑,朝園子里望了望,拱手道:“稟大王,里面好像是詠唱公主和她的侍女!
濃眉一挑,閣昱沒有作聲,他已經(jīng)聽出了屬于那個奇怪女人的聲音,原來上次去百藝苑也是她在笑。
琥珀色的眸子閃出一道考究的光芒,聽這笑聲,他不禁思索著究竟是什么樣性子的女人才會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如此快樂地歡笑?
笑聲在繼續(xù)。
突然想到了什么,閣昱肅起了一張臉,問:“這個時間她不是該在柯嬤嬤那練習技藝嗎?”
小部落皺起眉頭:“可是是休息時間吧!詠唱公主畢竟不是真公主,大王要不要”
“不!”輕抬一手阻止屬下的繼續(xù),閣昱的眼中恢復了平靜,只剩下一股堅定執(zhí)著的雄心“過程如何本王不管,本王每個月只會檢查一次,柯嬤嬤的訓練結(jié)果。”
“屬下明白了!”小部落微微垂。
“恩!遍w昱背負著雙手,大步往前走去,將滿園的歡快笑聲隔絕在耳外。
可是,腦袋里浮現(xiàn)出前兩天的溫泉之夜。
他和她曖昧地雙唇一碰,芬芳的氣息,迷人的曲線,竟然會困擾了他好幾次。
悄悄深呼吸了一口,他對自己的反應找到的唯一理由便是——自瞳瞳不在以后,他再也沒有碰過女人了。
所以,那只是一種本能,一個男人對漂亮女人自然而然產(chǎn)生的本能。
如今,她是公主,只是自己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如此而已。
他將非常期待在宮里經(jīng)驗老道的柯嬤嬤調(diào)教之下,那顆棋子將會打造、雕琢成何等模樣?
嘴角微微地垂下,他的眼眸深沉如海,一如從前。
小部落看了一眼大王緊緊交握在背后的雙手,再回頭看一眼充滿歡笑的園子,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一個嚴厲的聲音插了進來。
詠唱與丫頭立刻停止了笑鬧,不用轉(zhuǎn)頭,兩日來對這個嚴厲的聲音已經(jīng)非常熟悉,來者正是負責訓練“公主”的柯嬤嬤。
詠唱明眸一轉(zhuǎn),慢慢回身,只見滿臉如春風般醉人的笑意:“柯嬤嬤來了啊,呵呵。”
柯嬤嬤已經(jīng)是宮里的老嬤嬤,年紀五六十來歲,保養(yǎng)得宜看起來不過四十歲上下,一雙精明眼睛時常透出嚴厲之光。
“公主,這雖是休息時間,但也請公主注意言行風范。”柯嬤嬤不茍言笑,她的頭也梳理得一絲不亂。
壞丫頭眨眨眼睛,不敢不聲,她看到板著一張臉的老嬤嬤總有點害怕。
詠唱保持著迷人的笑容,這是兩日來訓練的最大結(jié)果,那就是做到臨“!辈蛔,輕啟紅唇:“嬤嬤教訓得是,本公主以后會注意的。”
誰叫閣昱那家伙將權力下放,柯嬤嬤現(xiàn)在是專門負責管制她的人呢。
柯嬤嬤臉色依舊:“現(xiàn)在請公主移駕前去百藝苑!
詠唱挑眉欣喜道:“百藝苑?”
那是她剛剛從花月樓入宮第一個到的地方,后來去了翔茗苑便一直沒有機會再回去看看那里的姐妹們,飛揚還在那里繼續(xù)跳舞吧?據(jù)說飛揚已經(jīng)是宮廷舞蹈隊里的重要角色了。
“是,以后每天下午公主將與藝伶?zhèn)児餐毩曃杓!笨聥邒哒f話時,目光里帶著一種驕傲,在她眼里詠唱本就是個舞伶,即使成為了公主,她也改變不了以前的身份。
詠唱自然能瞧見她眼中的輕蔑,長袖一甩抬起了下巴:“丫頭,擺駕百藝苑!
“是,公主!毖绢^立刻有模有樣地欠身,然后跟在公主身后移動著腳步。
柯嬤嬤面無表情地跟了上去。
百藝苑。
當飛揚看到詠唱以公主身份出現(xiàn)的時候,臉色微微一變充滿了驚喜。原來大家說的是真的,詠唱真的被選封為了“公主”她由衷地為詠唱開心。至于姐姐昨日又被帶回了百藝苑,看來是沒有出頭的希望了。
幾多歡喜幾多憂。
落雪一襲素白的雪衣,坐在琴旁,當她看向詠唱一身高貴典雅的紫色公主服時,眼中除了落寞還多了一種難以辯解的復雜之色。
“飛揚”詠唱一見舞池中已等待候命的女子,才剛出聲又及時收了口,柯嬤嬤可是在一旁嚴厲地監(jiān)督她的一言一行,于是轉(zhuǎn)為淺淺一笑,當是給飛揚打了招呼。當目光觸及琴身之后那抹纖細的白影時,詠唱不禁收住了笑意,她不敢確定落雪現(xiàn)在的心情
玲子站在舞池連忙對柯嬤嬤施禮,連萍妃也微笑著主動給柯嬤嬤問候,可見這位柯嬤嬤在宮里的地位有多崇高。
“今兒個起,詠唱公主每天下午將與你們一同訓練舞藝!币浑p精明的老眼掃過舞池中的每一個人。
“是。這是我們藝伶隊的榮幸。”玲子答道。
柯嬤嬤點點頭。
訓練不再拖延,在輕緩悅耳的樂趣中拉開了帷幕。
詠唱在每一個旋身之間對身邊的姐妹微笑著,她知道有各種不同的目光悄悄地落在自己身上,比當初被挑去翔茗苑之時更加復雜,現(xiàn)在沒有時間多說什么,希望她們明白,即使成為了公主,她也不會忘記在百藝苑里呆過的每一天。
她自然也知道落雪再次回到百藝苑時會遭受到怎樣的目光,所以每個舞步輕移之間她的眼睛也不自覺地飄那個抹白影。
突然,門口邊似乎多了一道白影。
春日午后的陽光微微斜射,在地上映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雪白的衣裳飄動,俊雅脫塵。
詠唱眨眨眼睛,幾乎懷疑自己看錯了,門口立的是一個男人,一個白衣勝雪的男人,笑得溫柔。
柯嬤嬤一見來人,立刻起身滿臉盡是驚喜的笑容,走上前去:“老身見過慕先生。”
琴聲嘎然而止。
舞池里的女子們也停止了舞動。
大家的目光全落在緩緩進門的男人身上,他始終微笑著,看起來斯文俊雅,渾身散著不沾半點塵埃的氣息。
詠唱睜大了明眸,她幾乎無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這么脫俗的男人,不說其俊美的容貌,當是修長的體型往那一站,便如一仙人似的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柯嬤嬤稱他“慕先生”還難得地卑恭有禮,他是何人?
落雪也不禁呆了呆,那男子的衣裳與自己一般雪白。
“大家還不見過慕先生?”玲子說完,自己忙欠身,待抬起頭來已是粉頰紅了一片,不難看出她明顯的愛慕之情。
池子里的姑娘們這才紛紛收回神:“見過慕先生。”
慕千尋一雙清澈明凈的黑眸一一巡過大家,在看到紫衣而立的詠唱之時,目光不禁一頓,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他緩緩道:“千尋打擾各位姑娘的雅興了。”
聲音清朗,干凈得不含一絲雜質(zhì)。
眾女子紛紛露出各種欣喜的目光。
“不知慕先生最近可否有時間,正好來幫老身指點一下這些新來的藝伶?zhèn)儭!笨聥邒呖蜌獾卣f道“慕先生這邊請。”
慕千尋微笑著,滿臉全是醉人的溫柔,那種笑容與他的氣質(zhì)竟奇妙地融在一起,讓姑娘們幾乎忘記了呼吸。
“今日難得有慕先生前來指點,大家要好好練習!笨聥邒邔Υ蠹艺f。
“是。”眾女子一齊應道。
琴聲再起,落雪垂下眼讓人瞧不出心思,仿佛已完全沉浸到琴音之中。
帶著嫵媚的笑容,詠唱好奇地朝這位白衣俊雅之人瞥去,不知怎么地邊舞邊將他與惡君閣昱比較起來。
無法否認,這位慕先生是她見到的“美男子”比閣昱那家伙生得更好看,尤其是那凝結(jié)在嘴邊的微笑,溫柔得要滴出水來,莫怪乎連飛揚也連連跳錯了幾個舞步。
一片姹紫嫣紅的綢衣之中,慕千尋的目光逐漸鎖定了一個紫色高貴的人影,笑容變得更加迷離而奇特。
日子過得很快。
詠唱每天都重復著相同的訓練生活,枯燥而無聊。
早上,柯嬤嬤要訓練她站、立、走的姿勢,連每一個微笑、每一個眼神都讓她對著鏡子聯(lián)系數(shù)百遍。
她知道自己將去做一個“探子”所以即使心有排拒,也不得不按照柯嬤嬤的要求去努力練習。
而詠唱也沒有機會去向人打聽“慕先生”的來歷,她的時間被安排得太緊,只是后來每天到百藝閣練習技藝之時,都會再看到那個俊朗無比的修長身影。
她悄悄地問玲子,玲子面帶羞澀:“慕先生是大王請來的上賓,才藝非一般人能及,不說琴棋書畫,他的聰明睿智也曾幫大王在軍事上立過功勞。所以,整個王宮里,連大王都敬重他。”
他永遠那般溫柔地微笑。
長袖輕舞之時,有時候感覺到被人注視,可當她抬起眼眸,卻只能捕捉到他正好轉(zhuǎn)開的目光。
數(shù)日來,這個慕千尋,以他優(yōu)雅的身姿,溫柔的笑容,最重要的是他高得無人能及的琴藝贏得了所有女子的贊嘆和傾慕,這其中也包括飛揚。
詠唱和落雪或許算是例外,兩人一個越嫵媚迷人,舉手投足多了種風情;一個越安靜沉默,但在琴藝上表現(xiàn)得大為長進。
一個月的時間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了。
詠唱幾乎要忘記了自己究竟是“公主”還是一名舞伶?由抑或是一名被精心培訓的“探子”
她幾乎已經(jīng)忘記了那個冷硬如山的男人。
不知道多久沒見他了。
夜深人靜之時,她無聊地會把惡君的名字翻出來痛罵過一百遍,這一連串遭遇都是與那家伙不分青紅皂白的命令有關,沒有去“花月樓”也沒有后面的一切。
不過
說起來,日子雖無聊,倒也比從前在將軍府容易打,只是每日要看到柯嬤嬤那張不茍言笑的臉,多少有幾分郁悶。
夜風沁人心扉,涼意陣陣。
獨自立在庭院之中,詠唱一身素雅衣裳,上只簪著金絲蝴蝶,除此之外沒有其他飾,樹影之下如天仙一般。
丫頭拿過一件披風,道:“公主還是早點歇息,柯嬤嬤不是說明日大王要召見嗎?”
說到那塊多日不見的石頭,心里莫名泛過一絲激動。
詠唱撇撇嘴:“那家伙竟然還記得我?我道他只顧著自己享樂早忘記還有個‘詠唱公主’了!
丫頭將披風為她系好,道:“公主,丫頭現(xiàn)其實大王并非貪圖享樂之人!
“哦?你怎么知道?”明亮的眼睛閃過驚訝。
丫頭歪著小腦袋:“因為每次公主訓練之時,丫頭只能無聊地跟那些宮女們閑聊啊,宮里的人對大王的評價可不是一般得好!
嬌美的容顏閃過懷疑:“不會吧?大家定是不敢說他壞話而已。據(jù)本公主看,那家伙陰陽怪氣,陰險狡詐,又冷硬得像塊石頭,還有失憶癥”
“公主”丫頭不得不打斷她“大王有那么多毛病嗎?”
“有!光憑那家伙莫名其妙封公主,又將本公主拋在這就足以證明!”詠唱肯定地點點頭。
丫頭謹慎地看看四周:“噓,公主啊,你總是那家伙家伙的稱呼大王,小心被多事之人聽去。勸公主還是改掉這個習慣比較安全!
明眸一轉(zhuǎn),詠唱笑道:“本公主才不怕呢!閣昱就是那家伙!”
“呃”丫頭張著眼睛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總之,請公主小心點啦,丫頭現(xiàn)在可算明白了為什么宮中人人謹言慎行,實在是隔墻有耳!”“連說個話都要小心翼翼,真累人!明日還要見那家伙,哼”詠唱緊了緊風衣,嘟起小嘴“好了好了,你快休息去,我要靜一靜,別打擾我!”
“公主”丫頭奇怪地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她一眼,歪歪腦袋,今夜的公主似乎有點反常呢。
詠唱揮揮手,示意她快快退去。
沒錯,自下午柯嬤嬤告訴她,明日大王要看她訓練的結(jié)果,她就開始有點心神不寧了。
快一個月沒見到那家伙了,她以為自己也已經(jīng)忘記了那家伙,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清晰地記得他冷峻的五官,深邃的眸子,甚至還記得他說話時嘴角微撇的神情。
要命。
瘋了!
蔥白的玉指無意識地撫上自己柔嫩的雙唇,這里,曾經(jīng)與他的唇在不經(jīng)意間輕輕碰觸過。
短短的剎那,來不及體會和捕捉“吻”的感覺,就那樣匆匆而過,寶貴的“初吻”哪,太太可惡了!
美麗的大眼緊緊閉上,她摸著自己的唇瓣,暗暗咒罵著。
她沒注意到,黑暗中,一雙漆黑如夜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
月光下如玉的臉龐笑得溫柔而醉人。
直到步子輕輕響起,聽到有人走進,明媚的水眸才突然張大,一見來人,詠唱連忙將手指放下,放在腰間站得筆直而端莊:“見過慕先生!
慕千尋點點頭。
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單獨面對面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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