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晏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奏疏上說陸北只是沒有水源灌溉農(nóng)田而已，并未說明連百姓的飲水都極度短缺，而這些百姓枯槁般的面容，滿身的塵土，無一不在說明他們干渴久矣。

  本地的官員在做什么？

  為何不如實上報？

  是他們有意隱瞞，還是那些人只會躲在府衙里，根本沒有親眼看過這些行將就木的災民？

  他們拿著朝廷的俸祿養(yǎng)尊處優(yōu)，又有幾人真的來到這里看過，親身體會過百姓的苦？

  沉晏寧自認為盡心竭力，自她掌權(quán)以來，哪一天不是從早忙到晚，就算是病了也沒有歇過一整天，可是現(xiàn)在她才知道，只要她身在皇城，任她如何盡心，也不可能完全了解百姓的狀況。

  她渾身發(fā)抖，是憤怒還是哀傷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楚，更多的還是無能為力的沮喪。

  沉晏寧心里清楚，當務(wù)之急是讓百姓們能夠活下去，可她只是個凡人，沒有移山填海之能，就算是現(xiàn)在馬上回宮，頒布賑災政令，銀兩物資一層層地撥下來也需要時間，更不用說東西經(jīng)過那么多人的手，其中還會有相當一部分的損耗。

  任她再急，動作再快，也不能保全眼前的這些百姓們。

  她只覺得手腳冰涼，整個人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氣，兢兢業(yè)業(yè)的幾年仿佛一個惡意滿滿的笑話。

  她喃喃自語：“怎么辦，我該怎么做才能救下他們？”

  整個陸北全是一片干涸的慘相，司淵帶著沉晏寧飛著繞了一大圈，她呆呆地坐在司淵身上，看到的不是干枯的農(nóng)田，就是干涸的河道，還有兩眼無神，身上滿是塵土的百姓，聽到的是無數(shù)絕望的嘆息，凄慘的哭聲，可是這哭聲很快也被打斷，大概是太過干渴，讓人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巡視一大圈之后，巨蛟再一次穩(wěn)穩(wěn)地懸停于云端之上，沉晏寧的眼中已是蓄了淚，說出的話也帶著哭腔，“司淵，我該怎么辦？我只知道陸北干旱，卻沒想到嚴重到了這般地步，現(xiàn)在才剛剛進入六月，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顆粒無收，可眼下最重要的還不是糧食的問題，這些百姓怕是堅持不到秋收的時候了。”

  司淵突然化為人形，一把將六神無主的沉晏寧攬入懷中，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沒有水是會活得很難受，不過那些人你都不認識，何苦要為他們落淚呢？”

  他不明白，那些在苦旱中掙扎的凡人再可憐，對于司淵而言，也和海里的小魚小蝦一樣，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從沒有留意過凡人的生死，就像從來不在乎海里有多少魚蝦被吃掉一樣。

  天底下的凡人那么多，只有沉晏寧是特別的，所以司淵不能理解，她為什么會對那些凡人那么上心，還會為他們落淚，她都沒有為他哭過呢。

  沉晏寧搖搖頭，緩緩開口，“我身為皇族，受到百姓供養(yǎng)，自然有責任回護百姓，他們是子民，更是這天下的根基。只有百姓們安居樂業(yè)，我才能無愧于心，我做的一切才有意義，否則的話，我也不過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無用之人而已�！�

  “可是如此嚴重的旱情，讓我根本無從下手，只要不下雨，這旱情每過一日，百姓們面對的情況就嚴峻一分。這也怪我，我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今年的氣候反常，卻沒有想到及早選拔人材，準備賑災，說到底還是我做的不夠�！�

  沉晏寧越說越是難過，覺得自己格外沒用，卻聽得司淵說道：“你以為你是誰，是神嗎？”

  “��？”沉晏寧沒明白司淵為什么會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來，抬頭向他看去，“什么意思？”

  “阿寧，只有神才能掌控生死。”司淵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肅穆，“你說你做的不夠，可是怎么樣才算是夠呢？你是想掌控這些人的生死嗎？可生死自有定數(shù)，不是你能左右的，若是有人死在這場大旱里，那也只是他們命該如此。別說你只是個凡人，就算是我們飛升成仙了，也無法輕易挽救那么多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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