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漸漸轉(zhuǎn)小,只是夜空還是一片漆黑。
李承業(yè)十數(shù)騎,繞個大圈子,剛馳進靠近著沒有兵圍的縣城方向,李承業(yè)突然之間叫停了。
眾人都是愕然勒馬,一人就問著:“少主,怎么了?”
也許是回光返照,李承業(yè)敏銳的直覺,在最后關(guān)頭發(fā)揮了作用,他預(yù)感到了不妙,沉重的不祥氣息彌漫在空中。
李承業(yè)策馬推前十多步,仔細觀看。
只見雨夜中,雖然一片漆黑,并且也沒有頻繁的雷電,但是等待片刻,還是偶然有道閃電,照亮了空間。
遠處,有一片空地草場,有一個小小的山丘,高不過數(shù)十米,半里許處再有片疏林,過去,就是縣城了。
此時,縣城殺聲漸平,已經(jīng)走到了尾聲,遠處黑黝黝,宛然吞食著一切的怪獸。
李承業(yè)看著前方,突然之間臉色大變,說著:“快退,快退!”
就在這時,號角齊鳴,響徹天地。
不遠處,火光突然點起,數(shù)百支火把照亮了平地,這時雨絲已經(jīng)變小,已經(jīng)熄滅不了火把了。
中間擁著一人,這人神態(tài)平靜,策騎緩緩而行,任由風雨打在身上,說不出從容,正是王弘毅,他笑的說著:“李公子,又見面了!
就這平淡的一句,卻似乎帶著無比的魔力,后面的十幾騎臉色大變,只聽幾聲輕響,這十幾騎翻身下馬,丟下兵器,說著:“我投降,我們投降!
聽這話,李承業(yè)回首一看,臉色蒼白如紙,再無半點血色。
見此一幕,王弘毅突然之間,這句話又浮現(xiàn)在腦海中。
“嗚呼!盛衰之理,雖曰天命,豈非人事哉……莊宗受而藏之于廟。其后用兵,則遣從事以一少牢告廟,請其矢,盛以錦囊,負而前驅(qū),及凱旋而納之。方其系燕父子以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廟,還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氣之盛,可謂壯哉!及仇讎已滅,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亂者四應(yīng),倉皇東出,未及見賊而士卒離散,君臣相顧,不知所歸,至于誓天斷發(fā),泣下沾襟,何其衰也……故方其盛也,舉天下豪杰莫能與之爭;及其衰也,數(shù)十伶人困之,而身死國滅,為天下笑!
這十數(shù)騎,是李家心腹死士,王弘毅并不懷疑他們在以前,會為李家流干最后一滴血,可是此時,大運已去,他們也丟盔棄甲,伏地乞降。
盛衰之事,在乎氣運,能使怯者敢死,能使勇者乞降,豈可不查之?
王弘毅策騎上前,和李承業(yè)并肩而行,二匹緩緩前行,周圍的人都默默跟隨,沒有說話,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
李承業(yè)仰臉,任由雨絲點點打下,似乎要這雨水,洗去所有身上的汗水和污泥,片刻之后,吁出一口氣說著:“我曾經(jīng)想過許多次結(jié)果,甚至想過,若是我大勝,當可囚禁而不殺你……卻想不到會有今夜。”
“不是我大獲全勝,而是你終是笑到了最后,哈哈,真是可笑!只是,此時,我竟然不覺得恐懼,只覺得整個人都麻木了,你相信我的話嗎?”說著,他不由仰天長笑。只是這笑聲,在夜空中回蕩,說不出的滲人。
笑聲漸漸低沉,李承業(yè)看向王弘毅:“我父已經(jīng)被你殺了吧?那我妻呢?”
“李存義叛逆,自然當誅,王潔庭是父帥的唯一女兒,我受父帥大恩,才有著今天的基業(yè),豈能殺之?”
“子憑母貴,公子放心,這腹中小兒,無論是男是女,我都會加恩,賜田宅,給土地,絕對會讓你的香火傳承下去,一生清貴,是少不了……現(xiàn)在應(yīng)該安排了差不多了,你可要見上一面?”
李承業(yè)砰然心動,可是轉(zhuǎn)念之間,自失的苦笑一聲:“我現(xiàn)在,哪有面目去見她?我相信大帥的許諾,到了這地步,大帥也不必騙我,我只盼吾妻和吾兒,能無病無難,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可以了!
說著,低吟著:“人皆養(yǎng)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zāi)無難到公卿!
又自失一笑:“公卿我是不奢望了,只要平安就好。”
說著,猛的抽出劍來,這時,周圍的勇士,已經(jīng)猛的緊張拔劍,而王弘毅卻不為所動,只是勒馬停定,望了上去。
只見此人原本的氣運,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有殘余的一絲絲紅氣,還垂死掙扎一樣,不肯放棄。
只見漫天雨絲中,就在閃電劃破上空,照得天地一片雪白時,李承業(yè)橫劍于脖,就是一拉,只聽“噗”的一聲輕響,大動脈血管,猛的被割開,鮮血飛濺,他伏劍苦笑,從地上翻滾到地上,面向上,看著蒼莽的夜空。
這時,大家都可以看見,開始時,李承業(yè)還活著,幾分鐘后,隨著下面染紅一大片,他的眸子漸漸失去了光亮,真不知道這最后的時間,他想了什么。
一將下去,摸了摸,抬起頭來,搖了搖頭。
王弘毅知道李承業(yè)已經(jīng)死了,因為這時,鼎猛的一動,轟的一聲,本命氣中,原本金黃色的本命氣,化成了淡青色,卻是達到四品的地位。
這已經(jīng)可以問鼎一州之位了。
幾乎同時,本來沉淀在身體內(nèi)的浩然正氣,也猛的炸開,至少有三分之一,炸成了碎片,已經(jīng)可以吸取轉(zhuǎn)化。
受此影響,王弘毅環(huán)顧四周,只見眾兵將氣運而上,白中隱隱透著紅色,再看遠處,自己所處蒼莽大地,一片白氣彌漫不散。
殺了李承業(yè),浩然正氣被吸取三分之一,又打破了屏障,能觀看到眾生之氣,可是此時,不知道為何,竟無半點喜色,只覺得心中寂寥,悵然若失,怔了片刻,才說著:“將他厚葬吧!”
又看了看不遠處跪在地乞活的十數(shù)騎,嘆著:“讓他們解甲歸田,或者從軍也可,哎,這樣吧!”
這時,天上下著蒙蒙細雨,漸漸平息,一輪明月照了下來。
雨雖停,風還在,一陣風吹過,縣中已經(jīng)完全平息,只有巡查的士兵陸續(xù)不絕。
當王弘毅奔馳而來時,他們舉起武器,向主帥致敬,充滿了得勝后的歡欣。
只是王弘毅畢竟是王弘毅,奔馳到衙門,就已經(jīng)恢復(fù)過來,這時,府中火把處處,已經(jīng)有著大批的人在檢查著。
到了里面,張攸之迎接了出來:“主公!”
“清點的怎么樣了?”
“哼,李家果然圖謀不軌,您看!”張攸之將王弘毅引到了一處庫房,一打開,王弘毅頓時愕然以對。
只見這是一個寬闊的密封石室,除了有通氣口,其它都沒有窗戶,里面排列著許多兵器,均以特制的油涂上。
“主公,粗略估計,強弓有三百張,箭矢三千!眴问锹犞@話,王弘毅就倒吸一口氣,整個鎮(zhèn),也只有強弓五百之數(shù)。
“上等盔甲五十六副,皮甲一百,刀槍劍等加起來又有千數(shù)!
聽著這數(shù)字,早就知道李家三代積蓄謀反,王弘毅心中還是震撼不已,倒吸一口涼氣,說著:“這可真的可以武裝一都之兵了,特別是盔甲,以后賞賜營正以上的將官盔甲,有了著落了!
“主公您再看!”
又引到了一處密室,里面都是一只只箱子,王弘毅上前,將一個箱蓋揭起,又使人倒吸一口涼氣,里面竟然都是元寶,初一估計,就有千兩白銀。
“大帥,這里總共有十八箱,單是黃金就有三千兩,白銀有一萬兩之數(shù),并且還有一半的箱子空了,根據(jù)帳薄,是近期用掉了!
王弘毅把十八個箱子逐一看過,才嘆的說著:“空了一半,估計是造反所用,這李家三代,怎么有這樣多財富?”
張攸之也苦笑的說著:“這就必須曰后追查了,不過現(xiàn)在滿門誅滅,許多事情就很難追到底了。”
“大帥,你注意看,我在書房中還抄到了此物!闭f著,張攸之臉色有些奇異,取出一卷東西。
王弘毅一拉開,眼前金光一片,不由一驚。
只見這一卷圣旨,全長三尺,寬一尺,用的是金黃色絹絲,兩邊執(zhí)手之中,是兩條對稱的飛龍,中間有“奉而敕命”四字陰文篆書。
按捺了心思,仔細辨看,里面就是朝廷給李家的旨意,大意為王遵之倒行逆施,自封定遠將軍,管轄二郡,這是挑釁朝廷權(quán)威,因此就下旨令李家討伐逆賊,周圍眾鎮(zhèn)可眾討之。
最后是落款和“敕命之寶”印鑒。
這時從望氣術(shù)看上去,這圣旨還帶著濃郁的金黃色氣,并且隱隱還有紫氣,看完,王弘毅恍然大悟,冷笑的說著:“我道怎么還有膽謀反,原來依靠這物。”
隨手一丟,就放在一個箱子上,這箱子里全是古玉珍玩,價值不菲,說著:“你把這箱交給夫人處理,其它黃金和白銀,全部充入公庫!
又說著:“令虞昭就任太素縣縣令!”
張攸之聽了,心中喜悅,說著:“諾!”
這時,進來一人,正是丁虎臣,他行禮后,問著:“小姐已經(jīng)安置,請問最后怎么樣處置,要不要見上一面?”
“不必了,安排她去文陽府吧,把李家在文陽府的宅地交給她,再給她十頃地,這事,就這樣結(jié)束吧!”王弘毅最后,有些疲倦的說著,接著,又是號令:“今曰休息,明曰一早,趕向呂川縣,哼,杜恭真,還真欺我年少,屢次興我攻我!”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