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周幽帝既然不是端敬皇太后的親兒子,陸錦珩自然也不是皇太后的親孫子。對于端敬皇太后而言,劉貴妃她不親,雍郡王世子她也不愛。
眼下兩個沒半點兒親情可言的人,一個說要獻壽禮,一個說要敬壽酒,端敬皇太后頗有幾分看熱鬧的心思。
這時周幽帝便出來為寶貝兒子打圓場,笑呵呵道:“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他道:“珩兒如此懂事,母后和朕都很欣慰。”
有了皇上這句,劉貴妃就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只是既已站出來,總不能半途又坐回去,于圣前也是不敬。
于是她只好靠邊上移了移,讓給世子先敬酒。
陸錦珩拉著蘇鸞上了寶座臺,趙德順應景識趣的執(zhí)壺斟滿三杯酒,端著打黃氈的朱漆托盤來到陸錦珩身后。
陸錦珩轉(zhuǎn)身取過一杯給皇太后,又取過另兩杯來一杯給蘇鸞,一杯自己端在手里,二人一齊敬向太后。
為示尊敬自然是晚輩先飲,待蘇鸞將空杯放回,皇太后才飲盡杯中酒。蘇鸞有眼色的雙手接回,只是接酒杯時她左手的拇指食指在皇太后寬大的袖口上捏了一把。
這動作極快,加之蘇鸞今日亦是華服加身,手被自己的寬袖遮著,不易被人看出。就連皇太后本人,也并未察覺。
當蘇鸞心滿意足自以為無人發(fā)覺她的小動作,轉(zhuǎn)身跟著陸錦珩退回自己的席位后,隨意的一扭頭竟對上了陸錦珩怪異的眼神。
那個眼神有著洞察一切的銳利。
蘇鸞面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陸錦珩分明是告訴她,她先前的那點兒小伎倆沒能逃過他的雙眼。
蘇鸞嘴巴動了動,卻一時不知如何解釋。焦急窘迫間,卻見陸錦珩嚴肅的神色轉(zhuǎn)了風向,似被一縷春風吹開一般,化作一抹溫煦的笑。
蘇鸞扯了扯嘴角,跟著露出個討好的笑,之后便轉(zhuǎn)頭面向前方的歌舞。只是心不在焉。
不管陸錦珩看穿沒看穿,事已至此,她都沒有回頭路了。
貓兒天生嗅覺靈敏,對一些特殊的香味有著極大的反應,比如——西域薄荷。
書中劉貴妃獻給太后的那只溫順白貓之所以突然發(fā)狂,便是因著賢妃的手腕上涂了西域的薄荷香脂,給了貓兒極大的刺激,令得它失去控制突然發(fā)狂。
事后所有人都以為是劉貴妃所為,但蘇鸞這個局外人卻覺得劉貴妃沒有這么蠢。自己獻上的貓兒是兇手,那她又如何能脫責?
故而蘇鸞認為,這幕后的黑手極有可能是吳皇后。吳皇后得到消息知貴妃要獻貓,于是給賢妃賞下薄荷香脂,既除了賢妃肚里的孩子,又可嫁禍給貴妃,可謂一箭雙雕。
原本蘇鸞可以救下賢妃賣個好,可賢妃畢竟屈于吳皇后和劉貴妃之下。書中即便是她掉了腹中孩子,自己也搭了半條命進去,皇上也沒能真的為她處置貴妃。
故而蘇鸞便想將這個禍水引到后宮最尊貴的女人身上,若受驚的是皇太后,想來皇上不會草率了結(jié)此事。
因著陸錦珩先前的帶頭,其它幾位皇子也不敢將禮數(shù)落下,太子二皇子及其它幾位皇子,紛紛上前向皇祖母敬酒。之后吳皇后和四妃也先后上前敬了酒。
待皇子眾妃都敬完酒了,周幽帝才想起劉貴妃來,便笑道:“愛妃先前說有何寶物要獻于母后啊?”
邊上站得腿都酸了的劉貴妃,這才重又掛上笑意,抱著貓兒上前:“回皇上,臣妾想著皇太后宮里自是何寶物也不缺的,于是便想獻上個有趣兒有靈性的,也好給太后做伴!
說罷,劉貴妃將懷里的貓兒捧起敬上:“這只白貓是波斯名種,通體雪白,性情溫順,波斯商人說它有不死身,九條命。臣妾想著不管它是否如傳言一般,起碼寓意是好的,故而獻給皇太后,;侍簖旡Q遐壽,椿齡無盡!”
端敬皇太后是個愛聽恭維之言的,劉貴妃這幾句于她很是順耳,加之先前冷落了貴妃許久,這會兒便顯得熱絡慈愛幾分,連道了兩聲“好”之后,又道:“抱過來,給哀家瞧瞧。”
“是!眲①F妃歡喜著,就將貓兒抱上了寶座臺。
貓兒原本的確是溫順的,可離近皇太后時,漸漸顯露出焦躁異狀。皇太后伸至一半的手默默收了回去,看著那只貓兇惡的眼睛,她感覺到不安。
劉貴妃也是不解,明明先前還一直好好的,可這會兒貓在她懷里就開始不安份起來,甚至發(fā)抖,也發(fā)出些帶有威脅之意的聲音。
幾雙眼睛盯著那貓兒,一時間僵持不下,貴妃留也不是,退也不是。而就在此時,那貓兒徹底失控了,一聲奇怪的嘶吼之后,后腿猛地一蹬,從劉貴妃懷中躍出,直沖向端敬皇太后!
“啊——”不待那貓沖過去,端敬皇太后已驚得蹲坐于地!
與此同時,一只酒杯自不遠處襲來,不偏不倚的砸在那只貓兒的頭上!貓兒一懵,打半空跌落,迅速被一個小太監(jiān)制服。
這時人們才注意到那只酒杯竟是出自蘇鸞之手!
她并無內(nèi)力也無技巧,只占了個坐席離太后近的便宜。再者,這酒杯是自貴妃抱貓走向?qū)氉_時,她便握在手里,隨時準備投擲的。
眾人驚駭片刻后,又都投向皇太后;噬虾突屎笥H自把皇太后扶起,而劉貴妃早已是嚇的坐在了地上,面色慘白。
她想不通,怎么會這樣?
皇上急急護送皇太后回寢室,同時召來太醫(yī)。
眾人惶恐的等到太醫(yī)給皇太后診過脈,確定皇太后只是受了點驚嚇,并無大礙后,才紛紛散去。
一場壽宴,如此不歡而散。
出宮的馬車里,蘇鸞原本想好了各種借口來為自己開脫,可陸錦珩一句也沒問。
蘇鸞有些分不清,他是什么都沒看出來,還是什么都看穿了,已經(jīng)沒必要再問她了?
而此時的壽康宮里,皇上和皇后還守在端敬皇太后的寢宮內(nèi)。
皇上坐在床畔,親自為皇太后喂靜心安神的湯藥。
咽下一口,端敬皇太后委曲起來:“好好的壽宴,滿桌的佳肴,一口沒吃,竟還要躺在床上吃這苦澀難咽的藥湯子!”
皇上繼續(xù)喂,一邊哄道:“母后福澤深厚,那畜牲才沒能傷到母后分毫!
“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皇太后滿心后怕的回想著先前的情形,驀地語氣一轉(zhuǎn),有絲確幸的問起:“對了,哀家記得當時有人砸了東西,才將那貓砸暈,沒傷著哀家?”
“是,當時是蘇家那丫頭砸過來的酒杯。”
“還好,還好哀家一時興起把那孩子也召來。不然哀家這把老骨頭這回只怕是要……”
“母后!”皇上出言打斷,“今日您壽辰,不可說不吉之言!
皇太后想想是這么回事,立馬將后半句不吉的話收回。頓了頓,臉色已是好很多,又提起此事來:“蘇家的丫頭還真是一個比一個有福氣!大姑娘安定被封了公主,免兩國紛爭,救百姓于水火!小丫頭又成了世子妃,救了哀家的命!”
周幽帝笑著附和:“蘇家的確是我大周的福星。”
說起這些,太后心情越發(fā)好起來,“對了,當時皇上只給蘇家封了個爵位,既然如今小丫頭也要嫁人了,是不是也該給個封?”
“母后既然親自開口給那丫頭討封,朕自然得給。”低頭沉思了片刻,周幽帝便道:“就封那丫頭為安靖郡主吧!
“姐妹二人一個安定,一個安靖,好啊,好!”端敬皇太后滿意的笑了。
皇上皇后將退下時,她又特意囑咐了句:“皇上讓安靖郡主時常來宮里轉(zhuǎn)轉(zhuǎn),哀家和那丫頭有緣!
周幽帝先是有些意外,接著笑道:“好,母后放心!
當日過午,封蘇鸞為郡主的圣旨便送去了蘇家。
接過旨后,蘇道北與秦氏很是高興,蘇鸞倒是平靜。她內(nèi)心自然滿意,且這也的確有些超乎她的預料,原本只想憑此時換皇太后的一點感激,卻不想皇太后這么好哄,不只封她為郡主,還將希望她常進宮的意愿書進圣旨中。
這樣一來,她倒是可以很好的利用這些機會,好好拉攏皇太后。
當晚,有來蘇家送禮道喜的客人帶來消息,劉貴妃被皇上禁足一月。
接下來的時日,蘇鸞常常奉旨進宮陪皇太后。皇太后喜歡聽她說些民間的趣事,也喜歡她的機靈活潑。
只是皇上命人調(diào)查那只貓因何發(fā)狂,卻無絲毫進展。這使得皇太后也總惴惴不安,畢竟想到有個人意圖害她性命,而不管那人是不是貴妃,都得拿出進一步的證據(jù)來。
聽到皇太后為此事發(fā)愁,蘇鸞邊給她倒茶,邊說道:“皇太后,鸞兒這幾日也在家中翻了些奇書,看到過說那種波斯來的貓兒,極討厭西域的薄荷香料。鸞兒看書中描述貓兒發(fā)狂的樣子,與宴席那日的狀況極為相似!
“西域的薄荷?”皇太后眉毛蹙了蹙,想起宮中倒真有西域進貢的這玩意兒,只是極少,后宮并無幾人得。
蘇鸞則繼續(xù)道:“是啊,鸞兒那日也見賢妃身上有此物。所以在想會否是賢妃給您敬酒時,無意帶去的香味兒?”
皇太后驀地一怔:“你是說那人意圖加害的人不是哀家,而是賢妃?”
蘇鸞點點頭。
“去,將哀家壽誕那日所穿的衣物取來!”
驗過后,果然在端敬皇太后那日的衣袖上發(fā)現(xiàn)了西域薄荷的香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