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央和辛風去了趟療養(yǎng)院,一會兒就套到消息。
人這種愛炫耀的生物,住進療養(yǎng)院以后都喜歡跟鄰居吹噓自己曾經(jīng)的恢弘壯舉。
小鄭看著二三十歲,亦難免俗。
聞央甚至都不用上前打招呼暴露身份,坐在花園角落就聽他講了一遍滑雪場的坍塌事故有多兇險。
“人埋在雪里也是會窒息的!救援隊一直沒來,我為了送顧總上直升機,手都骨折了!
“顧總醒來以后誰也不記得,對以前的人生完全沒印象,可嚇人。”
“醫(yī)生水平差才治不好失憶?開玩笑,他得到的治療肯定是全國最好的,你們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別打聽!問都別問。我見過他家人,看著像是……”
小鄭越說越玄乎,聞央一笑了之。
她只需要一個契機來印證顧硯禮失憶,至于顧家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不關心,也不在乎。
“你可以放心了吧!
辛風同樣松一口氣,失憶這么大的變故能重塑人性也正常,許多人經(jīng)歷一場小手術就想辭職換種活法,何況顧硯禮。
這下好了,他不僅不會來跟她搶項目,他的家人很可能把他接回去另謀高就,從此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了。
“嗯,工作室的聚餐訂在哪?”
聞央懶洋洋地走在冬日夕陽下,了卻一樁心頭大事,她開始惦記美食。
“望南路酒樓,”辛風喜歡張羅這些,說起來頭頭是道,“國宴大廚跟重要人士探親南下,把官府養(yǎng)生菜改良成家常年夜飯,我們一幫人成天加班,這下總算能過個好年了,不用你請客,賬算我的!
聞央點頭:“看來,今年你們家倒賣瓷器的生意做得不錯啊!
辛風:……
若要從頭說起,工作室還沒成立時,聞央就已經(jīng)在外面接項目了,她從一堆不學無術但急需證明實力的富二代里挑中辛風,老板的位置他來做,萬一出了問題,被抓走的也是他。
辛風一開始還嫌聞央不靠譜,等認識工作室另外兩位核心成員以后,他才意識到自己是最靠譜的。
溫萊,社會學家,從研究所跳槽出來,負責在文字垃圾里挑選適合改編的小說,再結(jié)合東西方社會差異做一些爆款預測,最后發(fā)給聞央的提案稿件上,必然印有她的紅色染發(fā)劑。
木喜,某自治區(qū)省市的文科高考狀元,文學博士,主要把原著小說改成英文劇本,劇本編不出來她就跪求導師幫忙一起改,隨后發(fā)展成帶著師弟師妹一起賺外快,工作室只用交她一個人的社保。
辛風先領教過聞央的古怪,最后只能說,整個工作室都是人才。
*
翌日入夜,望南路燈籠高掛,酒樓生意興隆,除整桌的年夜飯一概不接。
聞央和辛風停好車上樓,木喜和溫萊已經(jīng)到了,還跟酒樓說他們這一桌是Gwen文化工作室年會,現(xiàn)場做了一張紅底金字的橫幅掛在墻上。
“聞央,你來啦!”木喜跟聞央認識得早,上來就是大大的擁抱。
聞央快被木喜這個書呆子悶死,從夾縫里跟溫萊眼神交流:“你這次染發(fā)沒有爆頂?”
溫萊跟聞央開了幾百個小時的視頻會,如今第一次見到真人,沒有網(wǎng)聊那么熟,她抿嘴:“當然不會。”
辛風主動看菜單,忙前忙后:“你們有忌口嗎?我記得木喜說聞央不吃牛肉豬肉,那這些大菜都點不了!
“不用管我,隨便點。”
聞央擺手。
四個人的年會規(guī)模小,為了看起來像正式的團建聚餐,辛風講了幾句總結(jié),把項目獎金算了算給大家分,再象征性聊聊過年都去哪里。
鋪墊做足,輪到聞央宣布消息。
“有個事和大家分享一下。顧硯禮失憶了!
關起門來,聞央的話術極其簡單,簡單到像在轉(zhuǎn)達行業(yè)資訊。
木喜和溫萊齊齊震驚,還來不及放下筷子,聞央又是一句語出驚人。
“所以,趁他恢復記憶以前,我想把他在接觸的項目都搶了,包括《霧源奇案》。”
這回,輪到辛風也跟著震驚。
他剛想好過年放假去泰國玩,聞央怎么能又攬了一堆活?
“你白天還說你放心了的!”
“辛老板,有錢不賺就是傻。”
“可是你不會傷心嗎?顧硯禮失憶了,多悲傷吶。”
木喜天天寫劇本,共情能力太強,說著說著都要哭了。
“不是所有人遭遇意外你都要傷心的!甭勓敕磫査,“你老板死了,你會很難過嗎?”
木喜:“我老板就是你,你死了我肯定難過啊!
……
“好了好了!
溫萊拿紙巾擋住木喜欲哭無淚的臉,為自己的假期轉(zhuǎn)戰(zhàn)話題。
“聞央,別忘了你跟顧硯禮的宿敵吸引法則,顧硯禮干什么你都能感應到,反之亦然。沒準他就在這附近偷聽呢,你們也不是第一回撞在一起,別連累我加班啊。”
聞央才不承認宿敵吸引法則,她管那叫冤家路窄。
但她也沒有直接回應溫萊的話,是個人都能聽出溫萊頗有微詞。
辛風試過,溫萊不像木喜那樣對聞央死心塌地,獎金加班費統(tǒng)統(tǒng)收買不了她。
聞央交換了下眼神,同時,接到《霧源奇案》作者的電話。
《霧源奇案》就是她在跨年飛機上趕工的小說項目,原著拿過文學獎,她和顧硯禮都很看好懸疑題材的海外市場,她相信《霧源奇案》是接下來一年的重頭戲,昨天剛出療養(yǎng)院就聯(lián)系作者回電,想盡快把項目拿下。
“我接個電話,菜上了你們先吃!
《霧源奇案》的原著作者年過六旬身體不佳,這次拜托妹妹跟聞央聯(lián)系,聞央不可避免地寒暄一陣,在人情世故里笑到臉僵。
電話里,作者妹妹更愿意相信出版社編輯的意見,而編輯和顧硯禮交情不凡,尤其在提案會取消后,作者本人的意愿又發(fā)生偏移。
聞央不想節(jié)外生枝,在做出推進前,她以積極心理暗示自己,整個行業(yè)里,只有她和顧硯禮兩家有能力接下改編。
“是這樣,顧硯禮出了點意外,暫時不能負責這個項目了。您看過年以前有什么機會,我把合同送過來簽字!
“是,是,這個項目顧硯禮是感興趣的,但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確實不允許……”
聞央應承著電話,在樓梯上來回踱步,言語間卻毫不退讓。
她堅定的態(tài)度讓對方開始相信她的專業(yè)水平,事態(tài)由陰轉(zhuǎn)晴。
恍惚間,聞央察覺到身后有人。
她匆匆結(jié)束說一句“回聊”,轉(zhuǎn)身看是哪個人竟敢偷聽她的商業(yè)機密。
其實在轉(zhuǎn)身過半時,聞央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認出那是誰了。
宿敵之間,存在微妙的心靈感應。
“我對什么項目感興趣?”
顧硯禮孤身站在那里,西裝馬甲,玉樹臨風。
“又見面了,聞央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