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幸安收到這條短信時,正被周老太太裝病騙回了周宅,又被強行留下來用午飯。
他眼中帶笑,單手撐著額,襯衣的袖子半挽起,設計簡單低調(diào)的水晶表盤在他腕間流光。
清朗的陽光透著玻璃照亮整個偌大的飯廳,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沒有切割線,將外面花園里的美景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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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時,欣長的睫毛沾染上淡金色,冷硬的面部輪廓也不可思議地柔和起來。
倒教對面的世家大小姐心中小鹿亂撞,含羞帶怯地瞄了對方一眼,漂亮的眼睛里都是瑩瑩的光。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吃著菜肴,時不時拿起餐巾掩了掩翹起的唇角。
邵叔端著餐盤走來,穩(wěn)穩(wěn)地把一盅海參湯放在他跟前。順帶瞥到了少爺手機上那條短信的內(nèi)容,驚詫之下,他很想抹一把老淚。
看來少爺終于找到人愿意管著他了,老天開眼,老天開眼吶……
周幸安察覺邵叔在他旁邊停留的時間特別久,他一抬頭,邵叔又畢恭畢敬地走了,一邊走還一邊低聲念念有詞什么……菠蘿菠蘿蜜?
周幸安在最近頗為熱衷的“短信調(diào)戲小姑娘”的游戲里,分出一秒鐘的神來想,莫非,邵叔是想念前妻了?要復合?這倆老家伙怎么一大把年紀還搞小年輕那一套?
他慢慢的喝著湯,手還不忘回短信。
周老太太被他這不咸不淡的態(tài)度氣得頭頂冒煙,拐杖把地敲得咚咚作響,“周幸安你還是小孩兒嗎!?吃飯還玩手機!讓婉彤笑話!
既然這樣……周幸安正了正顏色,收起漫不經(jīng)心的態(tài)度,終于抬起頭來看向?qū)γ婺莻女人。
曹婉彤嬌羞地頷首,并未主動開口,眉眼中卻帶著期盼。
周幸安臉上只有淡笑,笑意并未抵達眼底,甚至說話時,口吻都過分疏淡,“這位……怎么稱呼?”他的神色又很認真,看樣子還真是沒記住剛剛周老太太以及曹婉彤自己各自三遍以上的介紹……
周老太太曹三小姐:……
老太太鼻子都要氣歪了,這不孝孫,好不容易把他騙回來相親,人家也是家世好人又漂亮,竟然還這副態(tài)度?
曹婉彤也是一個咯噔,臉色都不由沉下來了,卻又礙于要給周幸安留下好印象,僵硬地扯起一個微笑,輕柔細語地繼續(xù)第四遍自我介紹,“曹婉彤,婉約的婉,彤管有煒的彤,可以叫我婉彤。”
“曹小姐。”那聲音低低醇醇,比俊朗的面容更動人,讓人可以忽略他仍堅持的客氣稱謂。
哦,還知道禮貌啊,臭小子。老太太銳利的鷹眼盯著這倆,夾了塊辣油五花肉老太太口味偏重,周家后廚還有專門的川菜廚子,這菜是專門給她一個人做的。她就著米飯啊嗚吃下一大口,今年下半年應該就可以結婚了吧,手腳快點兒明年中她都可以抱孫子了。愜意地嚼得雙頰一鼓一鼓的。
動靜之大,周幸安嘴角一扯,忍不住撇了他家沉浸在幻想里面的,嗯,當年的抗戰(zhàn)雙槍女英雄一眼。
曹三小姐微微低頭,矜持地笑,禮貌而溫柔的問,“我可以叫你幸安哥哥嗎?”
見周幸安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深邃的瞳眸看不出一絲情緒,沒有答應也沒有否認,自顧自繼續(xù)解釋,“唔,叫全名好生疏,我不太習慣這樣!彼浅悄喜芗业溺叟,曹家雖比不上周家,但也是a市排得上號的名門望族之一。她在家里慣受家人寵溺,雖氣質(zhì)禮儀一等一,但骨子里的驕傲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因而說出來的話也不免有些以自我為中心。
“不能!敝苄野驳皖^舀起一勺湯,輕吹了一下,才慢條斯理放進嘴里。
死拽死拽的……臭屁樣。
曹婉彤:“……”這副德行,就好像她是路邊搭訕的猥瑣男一樣。
老太太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放,手指著周幸安,中氣十足聲音響,“你小子想挨揍是不是?給我好好說話!”
周幸安頗感無奈地看著老太太,“奶奶,我有女朋友了。前頭太忙,也忘了跟您提!
老太太狐疑,瞇著眼打量他的,斟酌他這個話的真實性。
周幸安大大方方任她看,神色坦蕩又自然。
空氣靜默了幾秒。
對面的曹家三小姐差點兒把瓷勺捏碎,玩兒她呢,有女朋友還安排相親?赊D(zhuǎn)念一想,不對啊,怎么之前一直沒有收到風聲說a市第一公子哥兒有主的消息呢?不會是想推拒她的借口吧。無論哪樣,她都感到深深的屈辱。
她還沒說話,有人就比她先開口了。
老太太打量完,確信周幸安不像是說謊的,又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從來沒有這么弱過,“不會是……褚家那個小兒子吧?”
周幸安:“……”現(xiàn)在的小老太太想象力怎么那么豐富?
在辦公室莫名其妙打噴嚏的褚院長:“……”周奶奶,我是江山如此多嬌的直男、直男、直男!
周幸安全程淡定的冰山臉終于疑似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撫額,“關褚哲什么事?那種只會嚶嚶嚶的生物,我看起來很愛心泛濫嗎?”
遠方打第二個噴嚏的褚院長:“……”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情呢?
“奶奶,”周幸安的神情忽然變得很溫和,“不騙您,最近遇到個很好的姑娘。合適的時候,帶她回來見您!
像周家這種百年望族,家大業(yè)大的,利益才是每個人心中所想的,親情也只不過是錦上添花、各取所需的陪襯品。就好比,他從小就知道父母親只不過是政治聯(lián)姻,而他只不過是這樁婚事的一個衍生品而已,兩人都不會在他身上傾注父母的溫情。而從小到大,唯一給過他真正的來自家人的愛的,就只有奶奶一個。他還記得,那時候剛被愛了那么多年的女孩所拋棄,他驕傲,不愿意表現(xiàn)出來,但卻一天比一天沉默,除了工作就是獨自發(fā)呆。還是周老太太拄著拐杖跑到他家里,從早到晚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還獨自一人跑到馮家去為他要個說法。記憶里,她說的什么話他早就忘了,只記得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剽悍,以及良苦用心。
這些年來老太太給他安排了各式各樣的相親,并不是為了所謂的家族利益。究其原因,他不由想起前年老太太病倒入院,最危急的時候還把他召進去,撫著他的手,氣息微弱地艱難說道,“小安,找個人照顧你。奶奶怕你,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