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刀劍與粉色的貝斯擦了開來,在紫色的星海之中擦出點點火花。
如雨的汗水滴在貝斯上,直劍則滴血未染。
面對沉重的貝斯,不長不短、不重也不輕騎士直劍絲毫沒有陷入劣勢,不疾不徐地以精妙的力量將貝斯的軌跡錯開,使我攻勢屢屢失效,卻全然沒有出手之意。
似乎是想要讓我見識兩人之間的差距,挫我的戰(zhàn)意,才會展現(xiàn)如此游刃有馀。但他很明顯低估了我,我直接將貝斯甩了出去,如此出乎意料的決斷,令他完全無法反應,貝斯一擊砸在面門。趁著這個空檔,抽出背后兩把由剪刀變成的格擋匕首,貼近展開極近距離的貼身戰(zhàn)。
在雙鋒激烈交錯下,攻守交換了。他節(jié)節(jié)敗退,我不斷推進。
見機,一刀嵌入手肘與劍的縫隙,格擋匕首的u字護手使其動彈不得,另一隻匕首落下。他當即把劍鋒歪斜,擋下這一擊。我嘖了一聲,但攻勢沒有停下,一腳勾起,使對方失去重心,撲了上去。他失重,我取得上位,并大轉兩手,掰開他的直劍,落下雙刃。
面對教導各類戰(zhàn)斗技巧的夢界導師,這點攻擊自然會被化解,我有這樣的覺悟,但沒想到的是,他是以雙掌擋下刀刃。匕首穿過手,滴血落在他臉上。我雖以全力壓下去,但「運」不足導致比拚不過,完全不敵對方的力量,反倒被他抵了回來。他逐漸站起,把我壓了回來,局勢變成了兩人站著互相角力。
一腳迎上腹部,我被踢離了五公尺多。
他一手張開伸起,騎士直劍飛回他的手上,而我也拾起貝斯。
「round2?」他的金色夢蝶立刻修復雙手的傷口。
「round2!刮覔撝亲诱f。
我拿起貝斯,出自剛才的經(jīng)驗,他下意識猶豫了,準備要閃避,但我只是舉著貝斯,往前快速踏步,貼近距離,就這樣走到他的面前,沒有貿然出手,僅僅觀察對方的重心與姿勢,與其對峙。
他不是一名出色的劍士,很明顯沒有考究過劍術,在使用劍上有諸多壞習慣。架式?jīng)]擺好、面門有空檔、大多時間不以雙手持劍——這應該是為什么丟出貝斯突擊能夠成功的原因。
不只是如此,儘管在夢中他的力量與肉體可以很強悍,但他不擅長控制肌肉。據(jù)方才所述,他是肌無力癥患者,他只是利用夢可以脫離物理的限制,能夠活動而已,實則肢體僵硬,關節(jié)不靈活。
于是我將貝斯拿短,將其分為頭尾雙柄作戰(zhàn),以最輕巧的方式交鋒。
我往前踏步,展開戰(zhàn)斗。
劍落下,以琴頭撥開,而后如斧子般甩出琴身,取得一瞬的破綻后,我才大開大合地揮出貝斯。對方屢屢敗退,不得不使用「運」反擊。雖然沒有造成傷害,但這樣能做出消耗,就已經(jīng)不錯了。
他急了,揮劍后一腳踢來,可惜早被看穿,他大腿被我抓住,大力一抬,身子被掀起,九十度落到地面,隨后貝斯落下,精準對上頭部。他險險撇頭躲開,翻身離開攻擊范圍。經(jīng)過剛剛的交鋒,他似乎又更急了,轉換戰(zhàn)術,不打算保留,背部炸出大量金色夢蝶,灌入他的劍中。
注入「運」,揮擊應當會變得沉重,單單只是用琴頭應然抵擋不下,這在我意料之內,但一時之間還未想到應對,只能處處躲閃。只幸好他用劍不自如,攻勢有許多空檔,細細觀察,意外發(fā)現(xiàn)其實可以與其來回。
貝斯本身很重,算好時間與節(jié)奏,可以用琴身揮擊可以擋下;抵擋不下的,也可以用身法閃避。兩把武器交錯,砰然聲不止,攻防來回幾十回合,腳步如瞬變雷光,誰也不讓誰。他以「運」擋下沉重的貝斯,我則是躲開或以貝斯擦開他的劍。
對方花掉「運」來維持攻勢,而我只需要以我的體力優(yōu)勢揮擊與躲避就好。隨著交戰(zhàn)時間拉長,他逐漸陷入不利,肌肉運用不自如與「運」的消耗,使他逐漸進入劣勢。被沉重的貝斯連連轟擊,受了不少的傷,而他又用「運」修復這些傷,繼續(xù)讓他陷入惡性循環(huán)。
我刻意拉長了戰(zhàn)線,讓他浪費更多「運」,對方也心知肚明,卻無可奈何。不多時,他已成強弩之末,攻擊越來越弱,甚至就連最基礎的防御都做不到。一擊又一擊落下,他連連后退,我越走越深入。
直到我準備落下最后一擊前,忽然,我踩到了一個東西,頓時差點失足。
看了一眼,是倒下的中年男子。
回過神,看到金光閃出,金色的夢蝶竄入了后方的中年男子身上,他瞬間起身,以拔山倒海之勢往我襲來。
完了!這是圈套!前面的苦肉計與戰(zhàn)斗過程中腳步的調度,就是要引我到這個位置,失去戒心,等的就是露出破綻這一刻,他其實還有很多「運」。等到我意會過來,已然來不及。
我心一橫,心想如此:算了,魚死網(wǎng)破,我只需要落下最后一擊,目的是要除掉瓦瑞拉,而不是保全性命。按照這樣的速度,我的貝斯將早一步擊中,可以除掉瓦瑞拉。只不過,我將會壯烈成仁。
我閉上雙眼,坦然接受這般的事實
「姐姐!」瓦瑞拉喊。
擊中的低沉音色從貝斯傳出,打擊到物體的手感也傳了過來,但不是瓦瑞拉被打倒,而是剛才那個推著輪椅的女性。那女性不知何時從遠處跑了過來,以雙手擋下了這一擊。我的貝斯勢大力沉,她那雙孱弱的雙手自然無法抵擋,應聲骨折,同時人被強烈的低音轟鳴向后擊飛出去,撞在瓦瑞拉身上,隨之而來的是背后逐漸消失的水流。
我大喘著氣,轉身去看后方的河水,發(fā)現(xiàn)中年男子在一攤死水之中倒下。
看來「夢境仙游」能力者就是這個女性了。
她誤判了情勢,才會上來抵擋這一擊,讓我撿回一條命。
「姐姐!」瓦瑞拉喊:「竟敢傷害我姐姐!」
「就如你傷害并奪取許多人性命一樣!刮?guī)е鴧拹旱恼Z氣說:「對,我傷害了她!
他咬牙切齒咒罵,用金色的夢蝶修復著女性的斷手。
我說:「所有除夢師,都是你殺的,對吧?」
「是又如何?」
「你怎忍得下心?怎么不像現(xiàn)在一樣為了一點骨折就悲天憫人?」
「為了……」他臉色驟變,出現(xiàn)了從未出現(xiàn)過的表情,似乎是真的被激怒了,大喊:「為了大義!」
空間風云色變,斑駁星空的夢境空間瞬間褪色,變回四散的夢蝶。這個夢境已經(jīng)被破壞,我感覺到自己獲得了「運」,看來還有得一戰(zhàn)的資本。
「round3!刮艺f:「finalround!
瓦瑞拉飛躍而起,幾乎如飛行,金色的劍與身姿在空中突進,劍鋒直指而來。我則背起貝斯,悠悠然紐起旋鈕。瓦瑞拉很是訝異,以為我已經(jīng)放棄戰(zhàn)斗了,但等到貝斯的四弦被彈起,炸出一層音波,音浪抵開劍,打在他身上,他受到衝擊退了出去,就不這樣想了。
還不等他來得及判斷與思考,一顆顆狂野的音符化做投彈,噴射而出,追擊瓦瑞拉。它們一顆顆炸了開來,邊拆掉半殘的夢境空間,邊限制瓦瑞拉的移動與走位。
演奏直接由elephantgym的〈finger〉副歌開始,隨即都還是elephantgym的歌曲,因為他們一慣的曲風都是數(shù)學搖滾,并以貝斯為主,可變化性很大,連續(xù)的指彈讓砲火綿延不止,再加上變奏、即興、速彈,整個空間遍布著飄散與炸裂的音符投彈,像是一顆顆煙花一樣。瓦瑞拉受到連連壓制,毫無還手之力。
殘破的夢境空間被一片片炸翻、毀壞,使我獲得「運」,隨即這些「運」又被利用,變成追擊而出的投彈,如涌動機般運作。瓦瑞拉卻又不能解開夢境空間,因為他需要用夢境來使自己擺脫自己現(xiàn)實的肉體。見此,我惡趣味地彈起最高速版本的〈flightofthebumblebee〉。戰(zhàn)況的狼狽,滑稽幽默的音調,倍感諷刺,瓦瑞拉也明顯察覺自己被羞辱。
他嘗試揮劍,用掀起的劍氣擋開了一些音符,但只能抵擋一些而已,劍氣被如浪涌般的音符蓋過。于是他孤注一擲,解開夢境空間。他那中性的樣貌解除,又變回在輪椅上面色癱軟的青年。
「怎么?放棄抵抗了啊?」我不屑地笑道。
「你覺得呢?」他歪了歪頭,提醒我周遭被重重警衛(wèi)與警察圍著。
在夢中至少戰(zhàn)斗了三十分鐘,不止是警衛(wèi),就連警察都趕到了。但看他們困惑的樣子,看來對于情況沒有很理解,可能一直在不能被介入的空間外待命,直到空間解開為止。不過,他們可以理解的是,按照其他病人的證詞,我在眾人面前出手殺了三人,我已然是兇嫌,該被羈押,若不配合或者反擊,是可以當場開槍的。
「丟棄匕首,跪下放棄抵抗!」警察圍在走廊前后,如此警告。
女性站起身,準備要將瓦瑞拉推走,但被他伸手阻止了。
「姊姊,不需要,讓我看她會怎么做!
她不情不愿地留了下來,只不過將他往警察群那邊推近了一點。
「放下匕首!」警察繼續(xù)警告。
我四處張望,看還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我的「運」不多,但配合環(huán)境內的一些物品還算可以運用。
砰!
「放下匕首,這是最后一次警告!
警察對空鳴槍,讓我一愣,鳴亮的槍擊震耳欲聾,使我?guī)缀醴艞壛死^續(xù)抵抗的欲望。
我開始感到害怕,開始想像在牢獄里蹲幾十年,直到瓦瑞拉啟動計畫為止。但最擔心的還是:小佳會如何看我?儘管我一直以來動手都蠻狠的,但真的殺人又是另一回事了。要是她在事后知道我不只是殺人,還刑求了瓦瑞拉,她會怎么想。她一定會探監(jiān)的,探監(jiān)時,她會以什么眼色看我,我又該拿什么臉看她?
砰!
第二槍被開出,在走廊上擦出幾道火花,打入我的左肩。
「什么?」我訝異,隨后倒在地上慘叫。
「你干什么!」一個威嚴的警官喊。
「不是我!是……走火!」另一個警官說。
走火?還跳彈到我的身上?這肯定是瓦瑞拉的手腳。
我不經(jīng)意看過去,看到他的冷笑,果真如此。
我倒在地上,聽到一旁的呻吟聲,發(fā)現(xiàn)是小女孩的爸爸。我思索了一下,發(fā)現(xiàn)只有這個辦法能夠拖延戰(zhàn)況,一把抓起他的衣領,繞到背后,以匕首對準他的喉嚨,大喊:「不準動!」
「什么?」中年男子恍恍惚惚地醒來,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人質,陷入了驚恐,想要掙脫,但立刻被壓制。
「我說不準動,有聽到嗎!」
刀子刺入他的皮膚,稍微流出一點鮮血。
忽然,我感到一點不對勁,痛覺加上出血讓我意識逐漸消散。
「你怎么了!弟弟!」
我勉強維持意識,看了一眼,瓦瑞拉坐在輪椅上慘叫抽搐。這顯然不是肌無力癥的癥狀,是其他的影響。
「『副作用』!是『副作用』!夢夢就是夢主!」他喊。
我聽不懂,但在意識消失的前一刻,我下了最后一手嘗試。
我的所有思緒都對準瓦內拉,喊:「『夢境聯(lián)同』!」
而后,我看到他與我一起失去意識。
~.~
「成功了……我用想像力就可以控制世界了,你則要花掉『運』。」我說:「在這里,你毫無勝算!
他醒來,看到我高舉我的貝斯,想要逃脫,卻立刻被我想像的枷鎖困住。
「在夢里死去就醒不來了。你有什么遺言嗎?」
「哈,沒想到你的『finalround』打這么久,真是精采。我倒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呢!」
「這是在拖延時間嗎?」
「你知道我性格,除非必要,我從不拐彎抹角!
「你的『必要』定義其實蠻寬松的,把那個爸爸當陷阱時倒是沒有什么必要!
他笑了笑。
「交代完了嗎?如果沒有什么事情的話,我要準備去坐牢了。」
「哈!」他笑道:「你覺得你贏了嗎?」
「嗯?」
「你覺得我一直不啟動計畫是為什么?」
為什么?不就是「運」不夠嗎?
「我只是擔心『運』不夠,沒有辦法將改寫的范圍覆蓋到夢主。 顾裥φf:「你就是夢主!現(xiàn)在,你就在我眼前,如此之近,我只需要身上十分之一的『運』就可以達到了!」
「什么!」
他身上炸出金色燦光,開始進行改寫,想要把我的夢強制破除。我出手,要打爆他的頭?上У氖牵淇,我們回到了現(xiàn)實之中。隨后,我看到警察準備將我拘捕,但又炸出另一道金色燦光,掩蓋了我的視線。
掩蓋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