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俊之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但是對父親的渴望和想念,不見得會我少。
有時候大人偏執(zhí)瘋狂起來,要小孩子可怕多了!
譬如眼前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太姥姥,為了能經(jīng)常見到丈夫,竟然把已經(jīng)下葬的尸體,又從墳里偷挖出來制成這些勾魂香。
雖然說其有貓妴作怪,但是我始終堅信,如果她對太姥爺沒有很深的感情,算是妖怪,也沒辦法蠱惑到她去做那些事。
梁俊之手里捏著香,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將它放了回去。
他看著我,苦笑道:“誰說小孩不懂事,依我看,你我想的透徹多了!
天快亮?xí)r,太姥姥還沒有醒,梁俊之把袋子提起來,到集去找專門的屠戶剝皮。
說是畫面血腥,小孩看多了不好,所以便把我和大黃留了下來,守在太姥姥身邊。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他拎著清理好的貓妴回來,親自到廚房去煲湯。
好望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那貓全身光禿禿的,便道:“它尾巴呢?”
梁俊之道:“說也怪,我拿到集市后,發(fā)現(xiàn)它尾巴竟莫名的斷了,便干脆丟到了人家的攤位了!
青莞是沒有吃貓風(fēng)俗的,更何況這還是一個怨靈化成的妖怪,想也知道好吃不了。
于是我破天荒沒有守在灶邊,而是跟大黃在院子里玩。
約莫過了半個小時,廚房便傳來一股特異香,香味兒長了眼睛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鉆。
我跟大黃都聳著鼻子猛嗅不停,梁俊之也發(fā)現(xiàn)了這肉的香,揚聲道:“聽人說都貓肉又柴又酸,我怎么聞著不像呢!
“我聞著也不像!蔽遗吭谠钗荽翱凇
梁俊之打趣道:“小魚兒,你要不要先嘗嘗,看肉熟沒熟?”
我吸吸鼻子,努力抗拒誘惑,“我才不吃它呢!
正聊著,聽到堂屋門口有動靜,竟是太姥姥起床了。
她頭發(fā)亂蓬蓬的,打赤腳,拖著一雙棉鞋。
跟沒看到我一樣,徑直進了廚房。
梁俊之看到她,笑容立刻收了起來,狼狽的從柴堆里站起來,“母親……”
太姥姥走到窩前,將蓋子一把掀開,肉香氣息愈發(fā)濃郁,白霧籠罩了大半個廚房。
她眼睛睜的很大,直勾勾的盯著鐵鍋,“這是什么肉?”
梁俊之不知所措道:“這是……”
“拿碗來!”
“?”
太姥姥親自取了勺子,滿當(dāng)當(dāng)盛了一大碗,然后迫不及等的蹲在案前,臉不洗、頭不梳那么吃了起來。
梁俊之站在后面,顯然吃了一驚,不過隨即又松了口氣。
之前我們還在琢磨該怎么哄她呢,結(jié)果人家自己找過來吃了。
印象里,太姥姥是個優(yōu)雅的女人,這次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
她吃的狼吞虎咽,竟然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
末了她捧起粗瓷碗,一口氣把湯喝了個干凈,然后又去灶邊,把整個鐵鍬拎起來,將所有東西都倒進自己碗里。
這樣狼吞虎咽的吃完后,她還拿來了一個饅頭片,在鍋底蹭了幾蹭,也全吃下去了。
“真香啊,”太姥姥意猶未盡的舔著手指,“這輩子都沒吃過這么香的肉!湯也好喝!”
說完她便搖搖晃晃的出了廚房,再次進了臥室,躺回床,繼續(xù)睡。
我跟梁俊之悄悄跟過去,兩人皆看的目瞪口呆,連話也說不出了。
好半天,梁俊之才擦著額頭的冷汗,迸出一句,“嚇?biāo)牢伊!?br />
我也快被她貪婪的吃相嚇?biāo)懒耍瑥念^到尾,她竟然看都沒看我們兩個一眼,更別提追問昨晚的事。
太姥姥倒是飽了,我跟梁俊之卻什么都吃不下了。
他把燉肉的鐵鍋刷了又刷,那種肉香始終沾在面除之不去。
梁俊之沖我招手,“小魚兒,你進來,聞聞看還有沒有味兒。”
我說:“不用進去,我在這兒都能聞到。”
“真邪性!”梁俊之說,最后他也不刷了,干脆把案板、菜刀,勺子所有沾過肉的東西,以及太姥姥用過的碗筷全包起來,到外面找個沒人的地方挖坑埋了。
然后他又找了個大陶盆,把太姥姥房間里的勾魂香全部搜羅出來。
我們做這些事的時候,都很小心,生怕驚醒了太姥姥。
然而好像多慮了,太姥姥睡的很香,連翻身的動作都沒有。
正午時分,太陽火辣辣的直射進門,梁俊之沉著臉,在香澆了些油,一把火全燒了。
熊熊火苗開始燃燒的瞬間,灰煙也隨之升騰,最后在半空被風(fēng)給徹底吹散。
梁俊之遲疑道:“小魚兒,你、有沒有看到我父親?”
我搖頭,“沒看到,不過……”
他有些失魂落魄,“不過什么?”
天空雪白,顯得有些刺眼,我不由自主瞇起眼睛。
“現(xiàn)在刮的好像是東風(fēng),但是這些煙居然還往東邊飄,你說怪不怪?”
聽我說出內(nèi)心疑惑后,梁俊之竟然笑了起來。
“不怪啊,因為父親的墳地,在鎮(zhèn)子?xùn)|邊!
“這么說,太姥爺是回家去了?”
“應(yīng)該是吧!
真好,太姥爺終于自由了。
太姥姥吃了貓妴的肉,想必也會很快好起來的。
突然間,我開始有些想家了。
出來這么久,姥姥應(yīng)該很著急了吧?
要是我回不去的話,她老人家會多難過。
“乖乖,乖乖——”
在此刻,天空突然響起一個熟悉又親切的聲音。
我立刻心情激動,是姥姥!姥姥來找我了!
姥姥的聲音持續(xù)從方傳來,“怎么又趴在桌子睡著了。乖乖,醒醒,咱們衣服還沒脫衣服呢!
一時間我有些迷糊,揉揉眼睛再睜開時,發(fā)現(xiàn)梁俊之不見了,太姥姥的院子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房間。
姥姥輕輕撫摸我的臉,“睡迷糊啦,乖乖?”
我啞著嗓子說:“好像有點。”
姥姥笑,“來,先洗洗腳再睡啊!
我點頭,“好!
難怪我見到了已經(jīng)故去的二舅姥爺,原來只是一個夢。
可是,夢里面那種經(jīng)歷,為什么會如此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