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兒知道皇太極忙碌,這會兒不是閑話的時(shí)候,便將阿哲抱回,請皇上去忙,自己帶著女兒去追哥哥姐姐們。
母女倆的背影遠(yuǎn)去,一件事忽然上了心頭,皇太極微微蹙眉,輕輕一嘆后,轉(zhuǎn)身去往大政殿。
年節(jié)里,各貝勒府家中少不得擺宴請客,一家家吃過來,年也就過完了,而今年酒席間最熱鬧的話題,不外呼皇太極稱帝。
這日在代善府中,齊齊格不經(jīng)意瞥見岳托和豪格閃到后院去,兩人模樣鬼鬼祟祟的,她心里記了一筆,依舊與眾人說笑。
女眷們正在議論,內(nèi)宮四位側(cè)福晉,會封什么樣的娘娘,照著明朝宮廷的制度,也該有個(gè)高下?扇羧罩鞒瘉,怪沒面子的,讓人家說大金學(xué)他們。
齊齊格默默地聽著,心想,大金就快成為歷史了。
多爾袞告訴她,馬上金國要改國號為“清”,尊先汗努爾哈赤為太祖,如此序下來,皇太極自然就是太宗,她安慰丈夫,反正皇太極比多爾袞年長,這就不要在乎了。
但多爾袞要爭天下,那還是將來的事,眼下他要爭的,是他們兄弟三個(gè)的地位。
皇帝的登基后,除了冊封后宮,還要冊封他的大臣兄弟們。多爾袞戰(zhàn)功赫赫,親王之位非他莫屬,但他希望阿濟(jì)格和多鐸,都能在親王中有一席之地。
然而論戰(zhàn)功,阿濟(jì)格略次,輪年紀(jì),多鐸是弟弟。
這幾日,家中的氣氛并不好,阿濟(jì)格和多鐸還曾一度在酒桌上大吵大鬧,把兩家的福晉都嚇得半死,最后去了書房,還是吵。
想到這些,齊齊格輕輕一嘆,多爾袞身上背負(fù)的太多了。
“十四嬸嬸,您說宮里頭,哪一位福晉會得到最高位?”女眷們僵持不下,果然來拉齊齊格一道說。
她們嘰嘰喳喳,說海蘭珠最得寵,又說娜木鐘地位高貴,七嘴八舌,卻是不見有人提起大玉兒。
齊齊格隨口道:“玉福晉呢。”
眾人靜了靜,有人說:“她比蘭福晉小,蘭福晉如今那么得寵,自然是姐姐為尊?伤嘶噬夏敲炊嗄辏四敲炊嘈「窀,委屈她似乎又不太合情理,可若這一次囊囊福晉生下小阿哥,那就真的不一樣了吧!
座中又有人問:“對了,你們聽說了沒,皇上正急著要兒子呢。”
齊齊格敷衍地笑:“是嗎?”
且說皇太極急著要兒子,他似乎并不在乎外頭怎么評價(jià),宮里各位庶福晉,輪著出入鳳凰樓,而納喇氏也懷上了,很顯然,他想為膝下添子。
這事兒不明說,誰也不好亂下定論,可一旦明說,有一件事就明擺著,大阿哥豪格,已經(jīng)被皇上拋棄,失去了將來繼承江山的資格。
從納喇氏傳出喜訊的那天起,一個(gè)多月來,豪格如坐針氈,在皇太極面前畢恭畢敬不敢有半點(diǎn)差錯,回了家,就折騰女人們發(fā)泄。
此刻,豪格和岳托退到后院,站在廊下烤火,岳托說了很多話,豪格聽得心猿意馬,浮躁不已:“我早看穿了,他讓我當(dāng)眾挨軍棍,那么多人看著,還有女人和孩子,還削我的爵位,他已經(jīng)不把我當(dāng)兒子!
岳托道:“那件事皇上若不這么處理,往后別人犯錯,就會拿你來說話,說皇上不公允,你是活該!
豪格怒道:“呸!我在他眼里,還不如幾個(gè)娘們兒,那么一丁點(diǎn)小事罷了!
岳托冷笑道:“什么小事,殺馬是大罪,而你別說,那幾個(gè)娘們兒你還真不能動;噬犀F(xiàn)在可還沒老,你和他單刀單槍地對打你也不見得有勝算,連身體都沒老,心怎么會老。你若動那幾個(gè)女人,他就有魄力動你的腦袋,畢竟對皇上來說,你的殺戮之心,遲早會殺君弒父,你說呢?”
豪格的心沉甸甸:“那我要等到猴年馬月?”
岳托冷笑:“多爾袞就比你聰明,悶聲發(fā)大財(cái),他拼了命的建立功勛,千萬雙眼睛看著,想不承認(rèn)都難。轉(zhuǎn)過身呢,為人低調(diào)隱忍,對皇上畢恭畢敬,挑不出半點(diǎn)錯。不是我說啊,大阿哥,皇上如今要?dú)⒍酄栃,還真殺不得,可若要?dú)⒛,隨便掃掃就是一堆罪狀!
豪格怒氣沖天,將炭盆踢翻:“敢情我只能等?”
岳托冷笑:“或者你反?”
豪格渾身僵硬,他當(dāng)真還沒有反的魄力。
岳托拍拍他的肩膀:“忍一忍,把目標(biāo)放長遠(yuǎn)些,和后宮幾個(gè)娘們兒叫什么勁,她們自己怕是就殺不過來,娜木鐘可不是省油的燈,你何必親自出手?你看不慣大玉兒,皇上就看不慣你,你還是靠邊站,離得遠(yuǎn)些!
豪格道:“我還是要拉攏娜木鐘,哪怕她生下了兒子,我可以先向她效忠,表示愿意扶持她的兒子,畢竟我現(xiàn)在這么慘,她也是看得見的!
岳托笑道:“這下聰明了,不論如何,娜木鐘的確要好好利用,明著是我們被她算計(jì),暗地里,是我們在利用她!
他們說了很久的話,才回到席面上,宴席間人來人往,也就有心人能記著誰走誰來,而齊齊格恰是那有新人。
夜里回到家中,多爾袞今日沒去代善府中,竟然比她還早些到家,走近臥房還沒進(jìn)門,就聽見他在逗孩子的動靜。
丈夫很喜歡這個(gè)女兒,就沒半分懷疑她不是自己的孩子,其實(shí)齊齊格心里很痛苦,一個(gè)男人能喜歡一個(gè)孩子,就必定喜歡孩子的母親,這是齊齊格無法容忍的。
可日子要過,多爾袞是她的命她的天,她必須忍耐,何況那個(gè)女人已經(jīng)死透了。
“天天吃酒席,吃得我腰都粗了。”她進(jìn)門,說笑著,“你倒好,偷懶不去,他們就灌我!
多爾袞抱起東莪,小東莪一見額娘就咿咿呀呀地要抱抱,他笑道:“誰能灌你啊,怕你還來不及,你別誆我!
齊齊格把手捂暖了,來抱東莪,女兒捧著她的臉蛋,親了又親,她的心就軟了。
“東莪在家乖不乖?”齊齊格坐下,熟稔地摸摸女兒的尿布,笑道,“額娘明天帶你進(jìn)宮玩兒去,宮里香噴噴的,是不是?”
多爾袞問:“如今女眷進(jìn)宮,有新規(guī)矩了是不是?”
齊齊格頷首:“領(lǐng)牌子什么的,我還沒細(xì)問。但姑姑對我說了,叫我別放在心上,規(guī)矩再大也有例外的,不然哪來一個(gè)寵字!
“呵……”多爾袞冷笑。
齊齊格不以為然,想起代善府中見到的,便說:“對了,今天豪格和岳托鬼鬼祟祟地躲起來說了很久的話,走時(shí)豪格一臉怒氣,回來的時(shí)候像是釋懷了,他們一定又在打鬼主意,你千萬小心!
多爾袞說:“豪格被皇太極嚇得夾起尾巴做人,這幾個(gè)月他一定消停!
“但愿如此,他實(shí)在太蠢。”齊齊格不屑,但想到他們馬上要封親王,“今天女人們都在說,宮里的福晉們?nèi)绾畏忮,我想著你們要封王,會不會也有高低,豪格會不會在你之上!?br />
多爾袞聽著,卻沒在意豪格會不會在他之上,他好奇,皇太極會把玉兒放在何處,論年份論恩情論功勞,他都不該虧待玉兒吧。
然而此時(shí)此刻,皇宮里,皇太極正站在鳳凰樓里的書桌前,看著自己寫下的幾個(gè)封號,濃眉緊縮,心中取舍不下。
不多時(shí),哲哲到了,夫妻這么多年,每次皇太極派人請她來鳳凰樓,必定是有麻煩的事。哲哲很欣慰自己能在丈夫心中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可她也寧愿一切相安無事。
“今天不是挺高興的?”哲哲順手端了一碗茶,遞給皇太極,“怎么了?”
而她的目光,順著看向桌上的紙,笑問:“這是妃子的封號嗎?”
皇太極頷首:“之后還要和禮部商議,既然設(shè)立六部,就該讓他們做事,不能無視!
哲哲問:“那找我做什么?”
皇太極道:“你知道,我雖然有心給你們科爾沁高位,可如此必定無法平衡后宮前朝的牽絆,娜木鐘她們來自察哈爾,娘家還有阿霸垓部……”
哲哲不等他說完,就道:“我明白了,海蘭珠和玉兒之間,你要委屈一個(g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