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嘛，就是不管你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只要你穿著這身皮，那你就肯定有問題，誰叫你有特權呢？”老羅搖頭晃腦地說道，“我弱我有理，你強你不對，這就是他們的道理。
“不過，”老羅忽然正色道，“丫頭你放心，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和你小明哥一定都會站在你這邊，保護你的！”
“就你？”張靜嗤笑了一聲，“我覺得還是跟著小明哥更靠譜，起碼他有腦子�！�
“可他沒身子啊�！�
“要那個干嗎？打架的話，我上就夠了啊，我需要的是一個出事的時候能幫我擺脫麻煩的人。”
……
聽著這兩個人斗嘴，除了聳聳肩，表示無辜，我還能做什么呢？不管是誰，我都打不過。
對了，2016年6月8日，南方某城市警察在執(zhí)行公務中鳴槍示警，流彈再次擊中了五樓探出頭圍觀的群眾。所以，我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下，警方執(zhí)行公務時，最好不要圍觀，尤其是五樓的群眾，那簡直就是兇宅。
那么問題來了，你們誰家住五樓，送給我吧，這種兇宅，恐怕只有我這種不怕死的人才能鎮(zhèn)得住了。
我雖然在努力維持著老羅和張靜留下來的這點兒資產，但是，長期的入不敷出已經(jīng)讓我堅持不了多久了。我急需一套房子，能夠復制他們留在這里的痕跡。
第008章 小巷怨靈
愛有兩種極致，無下限的奉獻和不容反抗的控制。
——沃茲基·碩德
1
9月底的時候，天終于涼了下來。
一早起床，我就瑟瑟發(fā)抖，找出了長衣長褲穿到身上，卻沒有任何的好轉。走到樓下的時候，我卻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感官出了問題，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女孩子依舊是短袖短裙的打扮。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天氣預報，32度，晴，無風。我恍然驚覺，天還是那個秋老虎肆虐的天，只是，隨著所剩不多的生命地流逝，我的體溫也在流逝著。
時間不多了嗎？
鼻子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淌了出來，我隨手擦了擦，濕膩，黏滑。
是血。
我匆忙掏出紙巾，卷成一團，塞進了鼻孔，微仰著頭。我從儀表盤上拿過煙，隨手抽出一支，點燃，靠在駕駛座里，不由得苦笑，就現(xiàn)在這個鳥樣兒，我真的能挺過一年嗎？
胸口隱隱作痛。我把抽了一半的煙從車窗彈出去，想了想，又下了車，抬腳踩滅煙蒂，俯身撿起，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
時日無多，還是做一個文明的人吧。
重新回到車里，擰動車鑰匙的時候，我感覺手在顫抖，力量在一點點地流逝著。
不行，還不是時候，再給我一點兒時間，不需要很多，一年就行。一年，讓我把我們的夢想交給一個值得托付的人，讓我們的夢，在這個世界上延續(xù)下去。
咬著牙，我發(fā)動汽車，以最低限速開到了律所樓下。我停好車，緩了一會兒，從包里拿出藥，倒出幾片塞進嘴里，費力地擰開一瓶礦泉水，和著藥一起吞進了胃里。等待藥效發(fā)作的時間里，我看了一眼后視鏡，卻悚然一驚，鏡子里的那個人，是我嗎？
一顆光禿禿的腦袋，蠟黃的臉，發(fā)紫的嘴唇，豆大的汗珠正從額頭滾落。然而，我卻沒有感到任何的熱量，反而一陣陣地發(fā)冷。
盡管幾年前我就已經(jīng)知道，此后每一天的生命對我來說都是一種恩賜，可看著它就這么慢慢地離我而去，一陣悲涼讓我頓感渾身無力。
緩了足有半個小時，身上終于有了一絲暖意，臉色也開始紅潤，我這才下車，走進了大廈。
“簡大哥，你沒事吧？”律所前臺，一個短發(fā)的姑娘關切地問我。
我怔怔地看了她幾秒鐘才認出，竟是剪短了頭發(fā)的林菲。
“我沒事�！蔽倚α艘幌�。
“你遲到了十分鐘。簡大哥，你真沒事嗎？”林菲不放心地又問了一次。
“真沒事。”我抬手揉了揉胸口，岔開了話題，“你怎么把頭發(fā)剪了？留了挺長時間呢吧？”
“這個啊�！绷址谱院赖匾恍Γ拔覅⒓恿艘粋�志愿者活動，號召大家捐獻頭發(fā)給那些需要的人，所以我就剪了啊。”
“你還真舍得�！蔽倚Φ�。
“有什么舍不得的？”林菲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頭發(fā)剪了，過段時間就長回來了，但是對那些受助者來說，這可是份大禮。簡大哥，你不知道，那些人收到這些摻雜著真頭發(fā)的發(fā)套時，感動得都快哭了。
“簡大哥，我看你也別總剃光頭了，把頭發(fā)留起來，然后，捐給那些人，不是更有意義？”她忽然頓了一下，面露歉然，“對不起啊，簡大哥，我忘了你……”
我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我現(xiàn)在的光頭和我必須做的治療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但是在幾年前，在我還不需要做這樣的治療的時候，我的那些頭發(fā)可也都是給了那些人呢。
可以想象，那時候，我需要把自己的頭發(fā)留到多長，甚至連護發(fā)素都用上了。捐獻的話，發(fā)長短于二十厘米、發(fā)質不好、做過染燙可都是不合適的。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那還得從2006年的年底說起。
那年的12月，我們接了一個案子，而案發(fā)則是在三個月前的9月份。
那天夜里，已經(jīng)11點多了，一個身形窈窕，留著短發(fā)的女孩兒，臉上帶著怒氣快步走著。穿過一條大約五百米、沒有路燈的小巷，就是女孩兒家的樓下。
女孩兒叫趙芳，二十六歲，一名白領精英。這條小巷，她幾乎每天都走，偶爾加班，也會有摸黑穿行的時候。因此，走到巷口時，她并沒有任何的遲疑，黑暗轉瞬間便吞噬了她的身影。
她并沒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一個壯碩的男人正臉色陰沉地看著她。
也許她注意到了，在走進巷子里的那一瞬間，她的手伸進了隨身的包里。那里放著一支防身用的微型電棍，冰涼、堅硬給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男人叫田力，是趙芳的男友，確切說，是前男友。就在幾個小時前，趙芳向他提出了分手，甚至剪掉了特意為他留起來的長發(fā)。
田力看著她走進了巷子，猶豫了一下，推開了巷口一家超市的門，過了大約十分鐘，他才出來。
他站在巷口點燃一支煙，明滅不定的火光映襯著小巷的黑暗。一頭怪獸張開了巨口，發(fā)出了嘲諷的邀請：來啊，像個男人那樣。
風聲讓田力打了個冷戰(zhàn)，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把煙蒂踩在腳下，抬腳走進了小巷。
他的心里，一頭小獸嘶吼著：去啊，像個男人那樣。
田力并沒有注意到，在他剛剛走進超市的時候，一個纖瘦的身影步履匆匆地走進了巷子。
五百米，并不是一個十分漫長的距離，散步而過，不過是三五分鐘。然而，趙芳卻始終沒能走過這五百米，黑暗吞噬了她的身影后，便再也沒有將她吐出。
天色微明的時候，下樓健身的老人發(fā)現(xiàn)了她。
她靠坐在墻邊，雙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頭微微側向一邊，雙眼圓睜。嘴巴微微張開，嘴唇青紫，臉色也有些微的青紫。她的唇邊殘留著一抹干涸的血痕，黑紫，卻刺目。她的身體早已冰涼，僵硬。
那個微型的電棍就握在她的手里，她的手指按在開關上，死死地按著。電棍還在掙扎著釋放自己最后的電量，發(fā)出噼啪的聲音，微弱，無力。
它耗盡了一切，最終卻還是沒能保護住最信任它的主人，甚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惡魔一根根拔光了趙芳的頭發(fā)，讓她的頭皮布滿了斑斑血漬。
發(fā)現(xiàn)她的地方距離小巷的出口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這五十米卻成了生與死之間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法醫(yī)在趙芳的后腦發(fā)現(xiàn)了鈍器擊打的痕跡，創(chuàng)口形態(tài)與遺落現(xiàn)場的一塊石頭吻合；趙芳的頸部有明顯扼痕，切開喉管，可見喉軟骨碎裂。其血液呈暗紅色流動狀；右心及肝、腎等內臟有淤血；有肺淤血和肺氣腫征象；內臟器官漿膜和黏膜下有點狀出血。
以上為機械性窒息死亡的基本尸體征象。
結合現(xiàn)場痕跡分析，警方認為，兇手是尾隨趙芳至此，從其身后用石塊將她擊倒。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隨后兇手采取扼殺的方式殺害了趙芳。
趙芳的衣服雖略顯凌亂，但其并沒有遭遇性侵的跡象，判斷應是在掙扎中造成的。
趙芳的頭發(fā)是被兇手硬生生拔掉的。在現(xiàn)場，只有少量頭發(fā)殘留，大部分頭發(fā)不翼而飛。警方認為，正是兇手帶走了那些頭發(fā)。
兇手對頭發(fā)為什么那么看重？
警方認為，這個人可能患有某種心理疾病，換句話說，兇手可能是個精神病人。這意味著，即便兇手歸案，他可能也只是一個部分行為能力或完全無行為能力的人，對本案只承擔部分刑事責任甚至不承擔責任。
這個結論讓警方上下高度緊張，相比于有預謀的作案，精神病人作案的社會危害性更高。它沒有任何規(guī)律可循，作案手段極度殘忍，不計后果，不作案則已，作案就必然是重案！
然而警方卻感到有力無處使，因為現(xiàn)場除了幾組凌亂的足跡外，再無其他有價值的線索。
這似乎又與精神病人作案有著明顯的區(qū)別。
圍繞趙芳的行蹤調查，警方發(fā)現(xiàn)，案發(fā)當天，趙芳與其男友田力分手，并發(fā)生了爭吵，隨后趙芳進入一家理發(fā)店，剪掉了長發(fā)。
打扮洋氣的理發(fā)師對趙芳印象深刻。因為趙芳原本是一頭及腰長發(fā)，烏黑亮麗，發(fā)質極好，對這樣的一頭長發(fā)下手，就是他也有些不忍心。在下剪前，他和趙芳進行過多次確認。
但趙芳異常堅持，他記得，趙芳當時的目光看向窗外，神情冰冷，語氣決絕：“我必須和過去做一個了斷�！�
順著她的目光，理發(fā)師看到，就在馬路對面，站著一個壯碩的男人，他面沉似水，陰狠地盯著他們。
將一頭長發(fā)剪成及肩短發(fā)后，趙芳似乎也輕松了不少，對著惋惜不已的理發(fā)師道謝后，便離開了理發(fā)店。理發(fā)師記得，那個壯碩的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就不遠不近地跟在了趙芳的身后。
那一眼無比的狠毒，讓這個理發(fā)師接連幾天都在噩夢中驚醒。夢里，他被一頭猙獰的怪獸吞噬，咬碎，嚼爛。
整個過程他卻無比清醒。
警方調取了理發(fā)店內的監(jiān)控，將那個男人進行了截圖處理，帶給了趙芳的妹妹趙媛。
經(jīng)趙媛辨認，此人就是趙芳的前男友田力。
趙媛回憶，姐姐趙芳與田力的交往并不幸福。
兩人是經(jīng)人介紹認識的，初相識時的田力彬彬有禮，溫文爾雅，對姐姐趙芳照顧有加，短短幾天，便徹底俘獲了趙芳的芳心。然而隨著交往的深入，田力可怕的一面漸漸暴露，他不僅脾氣暴躁，還有著極強的控制欲。
甚至，趙芳每天穿什么都要征得田力的同意。正是花樣年華，哪個女孩兒不希望穿得漂漂亮亮地走在街上，迎接路人們羨慕的目光呢？可趙芳不能，田力不許她穿得太過暴露、性感，不許別人看到她的美。
他對頭發(fā)更有一種近乎變態(tài)的嗜好，要求趙芳必須留長發(fā)，甚至不惜威脅趙芳，只要她敢剪發(fā)，就要殺了她。
田力的作案嫌疑迅速增大，警方依法對他進行了傳喚。
田力承認，案發(fā)當天，他和趙芳發(fā)生了爭吵。趙芳提出了分手，他尾隨了趙芳，眼看著她剪掉了一頭長發(fā)，他知道，這段感情再也無法挽回了。
“所以，你就殺了她？”辦案的警察冷笑，問道，“你是怎么殺人的，那些頭發(fā)被你藏到了什么地方？”
“沒有�！碧锪u頭，“我跟著她到了巷口，去超市買了包煙，出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不見了，我猜她已經(jīng)到家了，就回家了�！�
警方對田力的話進行了核實。巷口超市的老板回憶，那晚大約11點20分，田力進了超市，買了一包軟包紅塔山香煙，付的是一百塊錢，因為柜臺里零錢不夠，他還特意回后面的房間找的零錢，前后大概花了十分鐘。
對于田力離開后的去向，超市老板并未在意。
法醫(yī)尸檢趙芳的死亡時間在11點10分至11點30分之間，并不能排除田力的作案嫌疑。
警方依法對田力的家進行了搜查，在衣柜內發(fā)現(xiàn)了田力在案發(fā)當天穿的t恤衫。胸口處有疑似血跡的污漬，聯(lián)苯胺血跡預實驗呈陽性，進一步鑒定證實，血跡與趙芳的血跡吻合。
現(xiàn)場足跡鑒定發(fā)現(xiàn)，田力確曾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據(jù)此，盡管田力百般辯解，但證據(jù)確鑿，檢察院批準了對田力的逮捕，警方在當年的12月完成了偵查工作，并將該案移交檢察院。
2
12月22日，那個禮拜的最后一個工作日，我和老羅都沒心思工作。兩天后就是平安夜，張靜已經(jīng)放下話來，如果那天晚上，老羅不能安排一個像樣點的驚喜，她就來拆了我們律所。
而我覺得，我們律所不保的可能性很大，因為老羅安排的驚喜就是帶著我，請張靜看電影。
“杰啊，你長點心吧。”看著盯著網(wǎng)站上幾個手辦流口水的老羅，我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現(xiàn)在薪水都上交了，還盯著這些玩意兒有啥用？后天就是平安夜，那可又是一大筆支出啊，你哪來的錢啊�！�
老羅嘿嘿一笑：“要不然你以為我?guī)闳ジ蓡岬模可蠈W時候我?guī)湍�，現(xiàn)在，輪到你幫我了。這就叫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您好，杰明律所�！彼厥纸悠痦憘�不停的電話，“行，那你過來吧……對，我們就在辦公室�！�
“生意來了�！睊鞌嚯娫�，老羅神秘地一笑，“老簡，這案子的提成，咱可說好了，你可不能告訴靜。這個……”他指著電腦屏幕上一個旗木卡卡西的手辦，“我眼饞了好幾個月了，你也知道，靜那丫頭，精著呢，每個月給的錢剛剛好夠抽煙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