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歧露出一個惡劣笑意,慢條斯理地告訴他:
“你送我們?nèi)胧嚼L卷,一令神女伊闕的神武認(rèn)主,二令我恢復(fù)了前世的記憶,伽嵐君,你機(jī)關(guān)算盡,卻百密一疏,給你的死敵做了嫁衣裳,我若是你,現(xiàn)在就該跪地自戕,怎還有顏面見人?”
謝無歧字字句句都戳在伽嵐君心上。
余光里,蘭越沉穩(wěn)持續(xù)地輸出著抵擋洪水的強(qiáng)大靈力,為離開的沈黛爭取更多時間。
而眼前,謝無歧越殺越強(qiáng),手中金光灼灼的天元劍如虎添翼。
伽嵐君手中的紫凰歸元扇掀起洶涌魔氣,初初一擊,謝無歧還抵擋得十分吃力,然而兩招、三招……
幾個時辰的交鋒之后,謝無歧已一種堪稱恐怖的速度快速成長,前世他教他的那些口訣功法,竟就在與他交手之中快速融會貫通,越戰(zhàn)越強(qiáng)!
伽嵐君眼中似有熾熱熔漿滾滾灼燒,兩世不甘令他腦子里緊繃的弦猛然斷裂——
轟隆——!!
扇起狂風(fēng),如雷霆震聲,砸在那些為魔族而戰(zhàn)的魔修身上!
八識煉魂術(shù),他已練到了第十層,在這一擊底下而死的數(shù)千亡魂,瞬間被他汲取了所有的神識魂魄,令伽嵐君修為猛增,壓得謝無歧不得不后撤一步——
謝無歧眉間聚起溝壑,眸若寒星點(diǎn)點(diǎn),抬眸望著他:
“你倒也是真的狠!
先是冒著巨大風(fēng)險將血池怨氣灌注在自己身上,再為了與他相抗而屠殺自己人。
伽嵐君當(dāng)真是將不擇手段四個字詮釋得淋漓盡致。
“只要這一場棋局能勝,棋盤上自然還會有新的棋子。”
伽嵐君沒有絲毫動搖,那雙眼寂寂如雪,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錯了!
洪水滔天中,蘭越清越的嗓音悠悠傳來。
“棋子合力圍困才能贏棋,縱千古國手,只有一粒棋子,也不可能贏!
伽嵐君緊握著手中的紫凰歸元扇,指節(jié)用力得近乎蒼白。
他咬牙切齒道:
“蘭越,你以為我看不出你撐不了多久了嗎?我只需耗到你透支靈核之力,都不必我親自動手,一個浪頭便能讓你粉身碎骨!”
“不過你放心,我會留你一命,讓你看到今日這棋局我是如何取勝,這十洲修真界是如何被我魔族的魔修踏平!”
浪濤聲如野獸呼號,天邊日頭西沉。
血色黃昏中,蘭越以一人之力支撐著這滔天巨浪,唇角竟還能浮現(xiàn)出一個如蘭花淡雅從容的笑意。
“一人之力,確有耗盡之時,可鄙人不才,正好教出了三個厲害的徒弟!
“伽嵐君,孰勝孰敗,棋局未定,話別說得太早了!
*
晚霞燃盡層云。
純陵十三宗清凈宮前,掌門九玄仙尊指尖握著從北宗魔域傳來的消息,眉宇間籠罩著可怕的陰沉氣息。
一旁的長老見掌門神色如此凝重,忍不住問:
“北宗魔域情況如何?”
“……是陷阱!
北宗魔域已成空殼,重霄君等人前去之時,精銳魔軍一大半都被伽嵐君所調(diào)走,剩下的幾個魔君留在那里,不過是為了牽制住修真界的各宗大能。
而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讓伽嵐君能在鐘山掀起一場滅世洪水,將整個十洲沉入水中!
還好重霄君并未令各宗長老皆與他同行,剩下諸人得到消息后,恐怕此刻都在趕往鐘山九陰城。
衡虛仙尊已先去一步,九玄仙尊也不再耽擱,立刻就要召集弟子動身。
然而一抬頭,紫紅色的晚霞盡頭,身披赤帛霧綃的身影御劍而來,恍若神女臨世,帶著聲勢浩大的絕艷而來。
“那是……沈黛?”
九玄仙尊似看到了那一身神武,以及泛著流光的昆吾割玉劍,不敢相信出現(xiàn)在此的人是沈黛。
被召集而來準(zhǔn)備奔赴燭龍江的純陵弟子們也紛紛聚集在清凈宮崖邊,望著天空中翩然而來的那道身影。
陸少嬰站在人群中,有些晃神。
昔日沉默寡言、乖順得毫無存在感的少女,此刻手持上古靈劍,身披霞光,周身涌動著純澈靈流,修為竟然連九玄仙尊也無法估算。
“沈黛,你不是應(yīng)該在九陰城嗎?”
九玄仙尊見她來勢洶洶,已有了些不太好的預(yù)感。
“純陵已得到消息,九陰城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了,你也與我們一道去支援九陰城——”
支援?
沈黛想到方才衡虛仙尊所言,想到同樣是修習(xí)無情道的九玄仙尊,沈黛不為所動。
“伽嵐君手中有神器雩澤珠,又引來魔域血池下鎮(zhèn)壓的百年魔族怨氣加持,就算整個十洲的修士合力也不可能阻止他。”
眾人一片嘩然。
九玄仙尊凝眸注視著沈黛:
“若真如消息里說的那樣,我們更要趕往九陰城,就算不能阻止伽嵐君,但至少這場洪水——”
“開山結(jié)陣,用人命來填平這場洪水,是嗎?”
似是被沈黛說中,九玄仙尊的臉色很是難看。
他的反應(yīng)也算是在沈黛的意料之中中,她并未嘲諷,只抓緊時間道:
“不用和我說什么無奈之舉,不必兩難,我已有了擊敗伽嵐君、抵擋這場洪災(zāi)的辦法!
清凈宮崖邊的陸少嬰眸光一亮,追問:
“什么辦法!?”
少女眼神堅韌,眸光清冽,手中擎著一把鋒利無匹的靈劍,擲地有聲道:
“開山——”
眾人愕然,不知這與方才九玄仙尊所言有何區(qū)別。
緊接著,沈黛又道:
“開純陵十三宗的山!取千年前神女伊闕埋入純陵十三宗的另一顆雩澤珠!”
另一顆雩澤珠!!
九玄仙尊震撼無比地死死盯著沈黛的神色,像是想要從她那張白凈面龐看出幾分玩笑痕跡。
然而沒有。
“這不可能!”九玄仙尊立刻否決,“純陵怎么可能有雩澤珠!沈黛,如今十洲生死存亡,你豈可為了昔日私人恩怨伺機(jī)報復(fù)!”
其他純陵弟子雖不敢直言沈黛胡說八道,但望著沈黛的眼中也寫滿了不信任。
“開山與滅宗何異?怎能開山?”
“是啊,現(xiàn)在九陰城岌岌可危,不去九陰城,反而要開我們純陵的山,這不是赤裸裸地報復(fù)嗎……”
“小師姐,從前我們對你不公,日后你要我們認(rèn)錯道歉都可以,可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報復(fù)吧!”
崖邊站滿了純陵弟子,有許多人不贊同的反駁,還有許多人沉默著,似乎是在思索沈黛話中的可能性。
而就在這樣紛亂的聲音中,陸少嬰?yún)s開口:
“……不……純陵……真的有雩澤珠……”
眾人齊齊看向陸少嬰。
陸少嬰回憶起前世歸墟君殺至純陵十三宗,他之所以一把火少了整個宗門,據(jù)說是在純陵找一樣?xùn)|西。
可有什么東西是需要將純陵燒光才能找得到的呢?
陸少嬰那時想不通,反正那個魔君惡貫滿盈、殺人如麻,他只當(dāng)這是一個他作惡的借口罷了。
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如果歸墟君那時找的正是雩澤珠呢?
如沈黛所說,是被那個什么神女埋在純陵十三宗的地底,只有燒光上面所蓋的仙臺宮闕,才能挖出地底所藏的神器。
更何況——
“純陵十三宗創(chuàng)立之時,不是還有傳說嗎?”
陸少嬰霍然抬頭,望著九玄仙尊,聲音朗朗,足矣使在場所有人聽清:
“千年前的流洲,本是荒蕪之地,因靈氣匱乏人煙稀薄,是偶然間天降一道靈光,映照在流洲一處山巔,純陵初代掌門循光而至,在光的盡頭吸天地靈氣,開宗立派,廣收弟子,此后才有了純陵十三宗。”
“那道天降靈光,不久正和師妹所說的神女投下雩澤珠的故事重合了嗎?”
陸少嬰難得頭腦清醒,他剛一說完,不少人皆恍然大悟。
這樣的生死關(guān)頭,沈黛沒有理由騙他們,她既然來了純陵,說出要開山這樣的狂妄之語,如果不是確有其事,她又怎么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開純陵的山!?
再配上陸少嬰方才所言,可信度大幅增加,不少人心中已有了答案。
陸少嬰自然知道魔族的可怕。
這一世他實(shí)在不愿再看純陵弟子死傷無數(shù),開山又如何?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和十洲浩劫比起來,純陵失去的只是宮觀這樣的死物,還有什么需要猶豫的?
“師妹——”陸少嬰急忙道:“你是如何知道的,你、你在仔細(xì)說說前因后果……”
“沒有解釋的時間了!
沈黛完全不懼旁人是何想法,信或是不信她都不打算再耽誤下去。
“九玄仙尊,讓開!
崖邊疾風(fēng)獵獵,眼前云海翻涌,九玄仙尊站在純陵十三宗這千年宮觀前,實(shí)在無法挪開一步。
身后的宮闕丹房,皆是歷經(jīng)數(shù)代純陵弟子的心血建立起來,由他的師尊交付到了他的手上。
縱修無情道,心中亦有難舍之情,讓他如何能立刻應(yīng)下開山這樣的要求!?
沈黛沒有等到九玄仙尊的反應(yīng),人群中卻有一女修的聲音顫顫巍巍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