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可直到她被俘虜,被折磨拷打了整整五日。
純陵上下,也無一人來救她。
她身死那一日,純陵弟子已撤出純陵,大家都在想法醫(yī)治宋月桃的腿傷。
在幻化出的水鏡里,沈黛看見江臨淵守在宋月桃的床邊,擔憂地詢問醫(yī)修她的腿還能否治好。
他的神情那樣關(guān)切。
床榻上的少女因疼痛微蹙眉間,在睡夢中輕呼了一聲誰的名字,江臨淵微怔,低聲回應:
“安心睡吧,我在!
但沈黛死在青檀陵活祭陣的那一夜,回應她的,只有萬鬼吞噬她血肉的聲音。
……
——過往之事不可追。
沈黛從回憶中抽離。
她安慰自己,今日之后,就會是新的開始了。
“若我今日,執(zhí)意要退出師門呢?”
沈黛昂起頭,那原本是一張乖巧可愛的臉,但筆直昂起的脖頸又藏著一股倔強,看上去絕不會被一根鞭子抽得低頭。
遠處倚著樹遙遙眺望的少年仙君有些意外。
江臨淵眉心緊擰,按著沈黛肩頭的那只手越發(fā)用力,好似想要把她肚子里那些離經(jīng)叛道的狂妄之語都摁回去。
沈黛冷汗津津,抿著唇不吭一聲。
“呵,你以為純陵是什么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
衡虛仙尊怒極,隨口道:
“若真翅膀硬了,便在宗門大比上拿個前五給我瞧瞧,不說叛出師門,我算你出師!”
這話一出,遠觀的弟子們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議論聲。
“這怎么可能!”
“那可是上三千宗門舉辦的宗門大比,多少天才廝殺?就連大師兄去年也不過才拿了第四呢!”
“更何況小師姐才十三歲,筑基才多久啊,她再努力也比不上別宗那些天才吧?”
宗門大比……
沈黛隱約記得,前世似乎是有這一回事的。
這是上三千宗門三年一次的盛會,分為內(nèi)試和外試。
內(nèi)比,自然是外門弟子想要晉升內(nèi)門弟子,內(nèi)門弟子想要獲得仙尊長老的青眼,晉升親傳弟子,就如幾年前沈黛那樣。
至于外比,便是各大門派頂尖修士的較量了,能在這樣的大比中拿到好名次,那是給自家?guī)熼T爭面子的大事。
畢竟,仙門五首中,太玄都是絕無異議的第一仙門,而第二仙門的位置,剩下四派爭了幾十年,也未爭出高下。
想要在這樣激烈的廝殺中躋身前五,對金丹期的江臨淵而言都需全力以赴。
更別提如今才十三歲,剛剛筑基的沈黛了。
其實沈黛自己也不知她如今實力幾何。
前世的宗門大比,她一輪游就被淘汰了。
倒不是她實力太差,而是第一輪五局三勝制,只要勝了三個人,就能進入第二輪。
而沈黛連輸三局,失去了晉級資格。
最后她發(fā)現(xiàn),好家伙,贏過她的那三個人,正是那年宗門大比的……前三名。
至于今年——
沈黛認真思慮了一番,應允下來:
“弟子愿意一試!
遠處圍觀的弟子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看著山門外跪著的嬌小身影。
眾人目光如芒在背,沈黛卻巍然不動。
她正有理有據(jù)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都重生一次了。
人不能,至少不該如此倒霉。
更何況——
宗門大比獎品頗豐,靈□□丹法器等等都是極品頂配。
走之前,她怎么也得再撈一筆!
第三章
衡虛仙尊自然沒將沈黛的承諾放在眼里,沈黛是他的弟子,她有幾斤幾兩,沒有誰比當師父的更清楚了。
讓她自己狠狠地摔一跤,知道了天高地厚,到時再懲戒她也不晚。
“狂妄無知,反骨難馴!
“縱使你平日刻苦修煉,卻不知世間諸道,人力總有窮盡之時,想要跨越人與人的天塹,不只需要努力,還需要天賦!”
“我且看你要如何拿這個前五回來!”
衡虛仙尊袖間金光一收,剜心鞭被他收回。
但他眸光銳利依舊,淡淡掃過面前垂首半跪的大弟子。
“事情辦好了,記得早些回去看你的小師妹,她今日還在念叨你!
方才陸少嬰傳訊給他時并未提及宋月桃的現(xiàn)狀,江臨淵聽了這話意外蹙眉:
“月桃?guī)熋盟?br />
抬頭剛要追問,衡虛仙尊卻已拂袖離去。
“月桃?guī)熋迷谡挛采矫鼐忱锊簧鞅粌传F撲傷,第十宗的南華真人來瞧過,說要靜養(yǎng)一段時間!
陸少嬰解釋了一番,說到后面,語氣不自覺帶了點酸。
“師兄你去太玄都的這段時間,月桃?guī)熋眠問起你的去向,既然回來了,就去看看月桃?guī)熋冒!?br />
江臨淵應了一聲,腳步卻沒有立刻跟上陸少嬰,而是轉(zhuǎn)頭擋在了沈黛面前。
“要去哪里?”
被江臨淵擋住去路的小姑娘個子嬌小,連江臨淵的肩頭都不到。
她垂著頭,將慘白如紙的臉色藏起來,只留給江臨淵一個倔強的腦袋瓜。
“回我自己的洞府。”
江臨淵皺起眉。
“你今日過分了些,再跪一會兒,我去勸師尊消氣之后,你再回去!
還要再跪。
前世她對師門已仁至義盡,沈黛著實不知自己還要什么跪的必要。
她現(xiàn)在經(jīng)脈劇痛無比,走了兩百里路,爬了九萬級石階,靈力和體力都已瀕臨極限,現(xiàn)下滿腦子想的都是找一張床躺上去睡覺,不想再多起爭執(zhí)。
因此沈黛什么也沒說,繞過江臨淵就要繼續(xù)往前走。
但手腕卻被人捉住。
“黛黛——!”
江臨淵的語氣嚴厲了些。
“我說了,跪下,否則你真要去宗門大比上拿那個前五,真要離開純陵嗎!”
衡虛仙尊走后,江臨淵顧及沈黛的顏面,已示意圍觀的弟子們散去,周圍的旁觀者寥寥無幾。
這在江臨淵的眼里,他已經(jīng)為沈黛考慮得十分周全,她實在沒有再發(fā)脾氣的理由。
沈黛被他攥住手腕,掙了掙沒掙開。
她只好回過頭,用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望著他。
“大師兄,若今天站在這里的是月桃?guī)熋茫銜屗騿??br />
這番意料之外的質(zhì)問讓江臨淵一滯。
但旋即他反應過來,沉靜應答:
“她不會撒那樣的謊,也不會頂撞師尊,更不會不知輕重的說出要在宗門大比下拿下前五這樣的大話!”
沈黛想了想點頭:
“嗯,月桃?guī)熋么_實是很好的,在師兄眼里更是如此!
江臨淵聞言擰起眉:
“我只是就事論事!
“難道換成月桃?guī)熋谜驹谶@里,說自己真的拿到了燭龍麟,只是不小心弄丟了,師尊也會讓她罰跪?”
沈黛歪頭看他,像是覺得他天真。
“師兄,這話你自己信嗎?”
江臨淵:“……”
師尊必然不會。
沈黛說了這么一連串話,緩了半響才喘勻氣,心想這下他總沒臉再攔著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