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當初我也曾為自己是石頭、沒有心感受不得郄辛說的那些個七情六欲而深深苦惱過,那時父神也只是想各種辦法安慰我逗我開心,卻從沒否定過這個事實,也就是說,就連父神也是清楚的,我兮歸生來頑石,沒有常人胸口皮肉下墜著的那顆叫做心的東西!
慕尋抱著我躺下來,在我額頭上輕吻:“我知你很難接受,先聽我說完好嗎?”
我沒有說話。慕尋輕撫我披散著的長發(fā):“當日阿父羽化,你又陷入癔癥,我抱著癡傻的你回到甫越山,在整理阿父的房間時發(fā)現(xiàn)了他放置在床頭錦盒里的福寶袋。那里面裝的,是父神在世時的一段影像!彼D了頓,伸手將我攬緊了些,“我其實一直覺得阿父對我十分嚴厲,小的時候還曾很羨慕他對你的寵愛,然而看完那段影像才深覺慚愧。”
我聽出他語氣里的難過,便主動往他跟前湊了湊,也緊緊抱住了他。
“阿父知曉我對你的心思,又知我太過固執(zhí)不易變通,有次無意尋得當初用來雕刻你本體的那塊石的余石,便起了為你補顆心的念頭,將那石頭直在混沌處吸收天地靈氣并以自身修為煉化成了一顆石頭心又借著某個契機渡進了你體內(nèi)讓它同你的本體慢慢糅合!
我聽得有些哽咽。突然便有些明白了。其實父神做這些并不僅僅是因為慕尋,那時候為了那顆心年少任性的我不知在他跟前鬧騰了多少回,想必他老人家那個時候也是十分頭疼的。我抽了抽息,將頭埋在慕尋懷里:“嗚嗚,慕尋,我想阿父了……”
慕尋拍了拍我的背,撫慰地吻去我眼角的淚痕:“那時候阿父其實也并不能確定就能成功,因此也一直沒告訴你。只可惜,到最后他也沒能看到你那顆心跳動!
我聽他語氣艱難,便也學他伸手去拍他的背。慕尋抱緊了我:“父神其實還是成功了,只是沒想到是在那種時刻。當日父神羽化,你深受刺激,那顆石頭心便也約莫是在那時同你產(chǎn)生了共鳴。然而你一直都無情無欲,那顆心初初跳動帶給你的便是莫大的哀痛,你才會受不了而入了癔癥!
我恍然大悟,突然便想到郄辛之前曾說我造化狗血不過憑著瘋癲吃了慕尋一萬年豆腐就得以榮升上神之位,如今看來我的劫數(shù)其實就是那日那顆不安分的石頭心了。想到這里又不由有些疑惑:“那你為什么說我少了心呢?我的石頭心去哪兒了?”
這話一出,我卻覺慕尋身子一僵,正想問他怎么了,腦袋里卻突然有什么東西閃過,整個人便是一顫,驀地捂住了嘴巴,難以置信地問他:“我,我的那顆石頭心,不會,不會,”我抓緊了他的胳膊,“不會就是芷茵吧?”
慕尋默了許久才點了點頭。我瞪大了眼——這竟然,是真的!腦中突然閃過芷茵在慕尋懷中凐滅的那一瞬,我抓著他胳膊的手便忽然沒了力氣,有些無力地落回了床上。
頓了許久,耳邊才又傳來慕尋有些沙啞的聲音:“那時候我知道了一切,便也猜到了你癔癥的根源,只是沒想到竟會那么嚴重。我想盡了各種辦法,踏遍各處為你尋求診治癔癥的法子,卻始終沒有起色。后來神界同魔界交戰(zhàn),我也無法分分毫毫都照顧于你,你的癔癥便于是越來越嚴重,到最后竟有走火入魔的征兆。我無法,只好施法將那心自你身中渡出重新放回混沌靜養(yǎng),不久之后你果然便恢復了神志。”
“那顆心在你體內(nèi)其實已同你糅合了七八分,因分有了你的靈力,放回混沌處不久竟煉化出了人形。然而她畢竟只是顆心,便十分得癡,喜歡什么東西便毫無保留地喜歡,厭惡什么東西也便十成十的厭惡,喜歡一樣食材就一直吃那個怎樣也不覺得膩,討厭一樣東西就執(zhí)著地要將它毀滅。其實我應該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將她重新物化放回你體內(nèi)與你徹底融合的,然而我卻為了一己之私將她留在了身邊,才最終招致了那樣的惡果。”
“其實阿父說得對,是我太過貪心!
“阿歸,這五萬多年,我不見你,不是怪你,而是因為無法面對你。”
我閉上了眼。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沉默地躺在床上,我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那夜夜涼如水,坐在芷茵屋外石階上時慕尋同我說的那番話,想到芷茵凐滅后慕尋同我說的那句“阿歸,這是我的罪業(yè),不能讓你來擔”,突然便覺得胸口那處疼痛難當。我?guī)缀醪桓蚁氘敵跛且灾鯓拥男那閷⒛前衍庌@劍刺進芷茵體內(nèi)的,再想到自己的一部分曾愛上過慕尋以外的男人并曾那樣傷害過他便對自己生出沉沉的恨意來。
我一直執(zhí)著于知道真相,卻不想真相是這樣不堪,說不忍責怪慕尋將那些胸腔深處的怨忿都怪到芷茵頭上,其實說到底我就是在怨恨慕尋,怨恨他為了那個女人而騙我,怨恨他對那個女人的好?善鋵嵄绕疬@些,我對他又好到哪里去呢?想到這里,我驀然覺得此刻同他待在同一張床上都是在犯罪,便慌不可耐地起身奔下床去。
然而門還未打開,身子便被一把撈回一個懷里,慕尋自我身后用雙臂將我牢牢桎梏在他的胸口,臉頰緊緊同我的相貼:“阿歸,我說過,絕不會再讓你離開!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這次卻沒再想不能讓他看見的問題,只是回過身牢牢回抱住他在他懷里哽咽:“阿尋,對不起……”
慕尋低頭來吻我,將我那句沒說完的“對不起”吞入了口舌間:“阿歸,我說過,這是我的罪業(yè)!
夜里慕尋抱著睡,他總是習慣看著我睡著再閉眼,然而今夜我卻不大能睡得著。我的腦袋特別得亂,有些線頭似乎理順了,然而有些卻還散亂地相互糾纏著,然而今晚我卻不大想再問什么,只想就這樣窩在他懷里,貼著他的胸膛。
慕尋輕拍著我的背,許久見我也沒有瞌睡的意思就在我額上吻了吻:“睡不著?”
我點了點頭:“慕尋,你幫我數(shù)綿羊!保ㄎ赐甏m(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