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爺直接告訴我,他老伴兒要殺他。
我有些驚訝,不明白他們老兩口到底怎么回事,只能故意接著搖頭疑問,“四爺,你不會是被嚇壞了吧?你們老夫老妻都這么多年了,她為什么忽然在現(xiàn)在要殺死你?”
“我也以為,這么多年過去了,她多少也被我感化了,沒想到……”魏四爺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頗為惆悵,喃喃說了一句,“或許,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什么時間到了?
從到白家溝開始,這些人說話都是半遮半掩、似是而非,我有些焦躁,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能耐心引導(dǎo)魏四爺接著往下說,“四爺,我還是不懂,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是什么事讓大娘要對你下手?”
魏四爺沒有立刻回答我。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四爺,你這樣,我沒有辦法幫你。你至少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接下來也好想對策,對不對?”
“昨天是她讓你去找我的,對不對?”魏四爺身子一顫,終于開口了,“她告訴你我可能在老三哪兒,讓你幫忙去找我,對吧?”
魏四爺一口氣問了兩個對不對,我點點頭,“沒錯,大娘說眼睛不方便,你又大半天沒回來,她有些擔(dān)心你,讓我去找你!
“擔(dān)心我?”魏四爺冷哼一聲,臉上笑容寡淡,“她讓你去找我,不過就是想制造出一種假象而已!
魏四爺說話斷斷續(xù)續(xù)的,我只好裝作一臉白癡問,“什么假象?”
“制造出我上吊的事情完全跟她無關(guān)的假象!蔽核臓斢掷浜吡艘宦暎澳阋仓,我這幾天有些精神不濟(jì),她就喂我吃了一種東西,吃了那種東西之后,我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腦子還清醒,可偏偏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不由自主就朝老三家走去了……”
我吃了一驚:魏四爺去魏老三家前面,是他老伴兒控制的?還有,整個過程中,他腦子都清醒,只是難以控制自己的身體?
我飛快梳理了一下思緒,然后問魏四爺,“四爺,那就是說,你在魏老三家門前逛了大半天,甚至包括上吊,你自己都是清醒的?”
魏四爺冷這臉點了點頭,“沒錯!
一陣寒意,驟然從我心底蔓延到了全身:當(dāng)時魏四爺腦子完全清醒,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不僅眼睜睜看著自己上吊,甚至還自己套了進(jìn)去,沒有辦法求救,這該是一種什么經(jīng)歷?
“這太可怕了!蔽毅读似蹋缓蟛耪f了這么一句,“只是,大娘為什么要那么做?”
魏四爺緊緊鎖著我的眼眸,微微嘆口氣問,“小哥,這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你把我?guī)Щ貋碇螅疑砩嫌袥]有什么異樣?”
異樣?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他身上有尸油的事情告訴了魏四爺。
“這就是她讓我去老三那里,又讓你把我找回來的原因。”魏四爺臉色陰沉的像是暴風(fēng)雨來的前兆一樣,“她讓我去老三那里,就是想讓我毀掉老三的尸體,而現(xiàn)在,我毀掉了老三的尸體,還苦不能言,她卻達(dá)到了目標(biāo),還落個了清白不在場的證據(jù)。而你,就是她證明自己的證據(jù)!
我恍然大悟!
魏四爺整個過程都是清醒的,自然也知道自己毀掉了魏老三的尸體,他講述的一切,沒有什么明顯的破綻。
除了一個,“四爺,那你又是怎么毀掉魏老三尸體的?”
“我們屋子有地道,可以直接通往老三家,魏老大派的那些人只知道守著門口,根本就沒有人想到我會從老三的屋子直接出來,然后用她塞給我的東西將老三的尸體毀掉的。毀掉老三尸體之后,我又返回家里,再從家里出來回到老三家門口……那時候,老三的尸體已經(jīng)沒了。”魏四爺提到毀掉魏老三尸體的時候,滿臉滿眼都是痛苦之色,“我眼睜睜看著自己毀掉了朋友的尸體,卻沒有辦法控制,簡直比我看著自己上吊還要難受!
我能感受到魏四爺深沉無比的痛苦和折磨,可卻不知道該用什么話來安慰他。
等魏四爺平靜下來之后,我終于又問了一句,“四爺,大娘為什么要毀掉魏老三的尸體?”
這是關(guān)鍵。
“因為……”魏四爺沉沉看向我,一字一頓,語氣深沉朝我壓來,“老三很有可能是她殺的。”
我愣住了。
魏老三很有可能是魏四爺老伴兒殺的?所以她才控制了魏四爺,讓他去毀掉了魏老三的尸體?
事情逆轉(zhuǎn)直下,我忽然有點轉(zhuǎn)不過彎兒來,一時理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四爺,大娘在村子里跟誰的關(guān)系比較近?”我愣了愣,想到我已經(jīng)兩次在他們屋子看到有人一閃而過了,我得打探打探,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到底是誰。
“她跟誰都不親近!蔽核臓敁u了搖頭,一臉無奈,“我們同一批知青到這里這么多年了,她始終對誰都冷冷淡淡、愛答不理,可當(dāng)初,我喜歡的就是她這種極冷淡的性子……”
提到當(dāng)初的時候,魏四爺眼里微微蕩漾出柔情來,但一閃就消失了,“誰知道,她居然這么狠心,不僅殺死了老三,還要殺死我!
“那其他人呢?”我緊緊盯著魏四爺?shù)碾p眼,緊接著問道:“你還不知道吧,昨晚那東西出現(xiàn)之后,魏老二也死了,F(xiàn)在你們八個人當(dāng)中,老二、老三、老八,都死了,再加上個傻子,白家溝已經(jīng)死了四個人了!
魏四爺?shù)纳眢w一哆嗦,猛然抬頭看向我,眼神直勾勾的,“老二也死了?”
我沉默。
“看來,該來的始終還是要來,那人當(dāng)年的預(yù)測,真的要成真了,即使我們已經(jīng)老成這樣,我們還是死無葬身之地!”說這句話的時候,魏四爺眼里竟然有了一股嘲弄的笑意,“可人就是這么可笑,即使活了這么大年紀(jì),還是怕死!
我繼續(xù)沉默,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本以為魏四爺會接著往下說,可他跟著我一起沉默了片刻之后,居然低聲對我說道:“小哥,勞煩你再送我回去吧!”
“你還要回去?”我有些吃驚,猛然瞪大了雙眼,“你不是害怕大娘對你下手嗎?”
魏四爺苦澀笑了笑,環(huán)視了一下白家溝,又看了看他自己,“申小哥,我都這把年紀(jì)了,你讓我躲到什么地方去?只要在這白家溝內(nèi),我就躲不過她,那我干脆跟她牢牢捆在一起算了,這樣至少不用膽戰(zhàn)心驚擔(dān)心被她找到。”
我再次沉默。
魏四爺堅持要再回去,我沒有辦法拒絕,只能又將他送回了他們屋子。
“你去哪里了?”我將魏四爺送回他們屋子的時候,他老伴兒正在擺弄什么東西,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向”我們的方向,淡淡問了一句,“身子不好,就不要到處亂跑!
她的聲音,平淡無波,平淡的讓人有些害怕。
我注意到,在他老伴兒仰臉沖他打招呼的時候,魏四爺?shù)纳碜硬蛔杂X猛然一抖,然后慌張答應(yīng),“我就是出去走走,曬曬太陽,人老了,就得多曬太陽才好……”
這個解釋,說的異常勉強(qiáng)。
“四爺,我還要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以后我天天來扶你出去曬太陽,大娘就沒那么擔(dān)心了!毕氲轿核臓?shù)木o張,我故意說了這么一句,好讓他老伴兒能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對魏四爺下手。
現(xiàn)在還有很多疑點需要魏四爺幫助我們解答。
我張嘴說話,他老伴兒臉上這才趕緊堆上了笑容,慈祥打招呼,“是小哥吧,多謝你了啊,你四爺這幾天身子不好,我怕他出去自己照顧不了自己……”
我微微冷笑了一聲。
但凡是瞎子,聽覺都比普通人要敏銳很多,而且這魏四爺老伴兒絕對不是普通人,在我跟魏四爺一起進(jìn)來時,她就應(yīng)該知道是兩個人一起進(jìn)來了,卻故意裝作不知道。
這老太太的心機(jī)絕對深!
“大娘客氣什么,舉手之勞……”我本來還要再多說幾句,可我無意間瞥到了魏四爺老伴兒手上的東西。
她手上,是一把短劍,劍鞘裝飾華麗精致,劍身小巧,很像是女人用的防身之物,但又看起來貴重?zé)o比。
看到這短劍的時候,我微微愣了愣,然后一顆心狂跳了起來,不自覺吞咽了一口唾沫,低聲問,“大娘,你手上的這短劍,是你的?”
“是啊,怎么了?”聽我問及她手上的短劍,魏四爺老伴兒本來正在把玩短劍的手,一下子就頓住了,不自覺用手去遮蓋那短劍的劍身,“我年輕時我父親送我的玩意兒,我無聊了就拿出來把玩一下……怎么了?”
我趕緊搖頭,“沒什么,沒什么……”
接下來,我又應(yīng)付了幾句,確定魏四爺沒事之后,我才慌慌張張從他們屋子奔了出來,然后飛快奔進(jìn)了我們住的屋子內(nèi)。
“鋒子,他跟你說什么了?”冰冷男還在昏睡,孟婆正在試圖喂他喝水,看到我匆匆忙忙進(jìn)來,她急忙抬起頭問我。
看看還在昏迷的冰冷男,我硬生生把想要立刻叫醒他的念頭壓了下去,然后抬頭看向孟婆,“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很小,卻很重要!
“什么事?”孟婆面色立刻嚴(yán)肅了起來,飛快直起了身子走到我跟前。
“魏四爺老伴兒手上有一柄短劍,很惹眼,剛才進(jìn)去的時候,她正在把玩!蔽夷抗膺黏在冰冷男蒼白的臉龐上,語氣低沉。
孟婆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道我為什么忽然說到這個,但她沒有催促,只是耐心等待我的答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我問她短劍是從那里來的,她說是她父親給她的。但她不知道,我曾經(jīng)見過那柄短劍……”
孟婆眼中射出驚喜來,“你什么時候見過?”
我指了指躺在床上的冰冷男,“之前我和師兄還有小龍一起去陀獅嶺,師兄在擦拭一柄短劍,那柄短劍,跟魏四爺老伴兒正在把玩的,一模一樣!”
記得當(dāng)時我還好奇,一身冷然的冰冷男怎么會有這么精致秀氣的短劍,他說是羽化子讓他找一個人,然后把這柄短劍給那個人……有很長一段時間,尤其在我開始懷疑自己身份的時候,我一直以為那短劍是給我的。
可到現(xiàn)在,等我看到魏四爺老伴兒手里的短劍時,我完全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冰冷男要找的那個人,很有可能不是我;蛘,我也只算他要找的人之中的一個而已。
他要找的人,或許還有另外一個。
“鋒子,你是說,師兄有一把短劍,跟大娘手中的一模一樣?”孟婆一臉驚奇,“這怎么可能?你去找找?guī)熜稚砩,看看他還有沒有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