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崢也沒有處罰他的心思,陳騫這人不好對付,劉珩玩不過他,換其他人上去,估計也是這般下場。
冰林中人影綽綽,不時發(fā)出一兩聲嘲笑。
諸將大怒。
“屬下請命再攻一次!不破賊軍,提頭來見!”文鴦半跪于地。
楊崢望了一眼昏沉的天空。
天黑、敵我不明,林深兇險,就算能干掉陳騫,也必然是兩敗俱傷之局。
這種仗不能打。
“安營扎寨,就地休整!”楊崢下令道。
軍令既下,眾將只能按下心頭怒火。
以前打仗從來沒有這么憋屈過。
兩軍對壘,明刀明槍,現(xiàn)在卻只靠有利地形偷襲。
騎兵被限制了。
“賊軍三面來襲,我軍原地扎營……豈非被包抄?”龐青低聲道。
楊崢笑了兩聲,“就怕他們不來,讓姜伐野與孟觀各引五千騎兵枕戈待旦!”
龐青恍然大悟。
幾萬雙手,樹木都是現(xiàn)成的,氈蓬隨軍懈怠,尋了個避風之處,三座大營拔地而起。
燃起篝火,營中升起陣陣暖意。
宰殺凍傷凍死的馱馬,士卒們三三兩兩圍坐煮肉。
守了一夜,連陳騫的影子也沒看見。
“這廝也太狡猾了!”劉珩罵罵咧咧。
凡是他打不過的,都會被歸結為狡猾。
蒙虓就穩(wěn)重多了,“昨日林中一戰(zhàn),我軍傷亡千余,但賊軍傷亡更重,陳騫知我軍之利,必然不肯孤注一擲前來偷襲!”
的確,陳騫幾萬人,連劉珩的三千人都奈何不了,一直等到蒙虓、龐青將他救出,由此可見這支來自兗、豫州郡兵的戰(zhàn)力。
對陳騫而言,完全沒必要孤注一擲。
把這支人馬保存下來,與司馬昭會合,就是一場小勝。
陳騫不敢動,成倅更不敢靠近。
就連賈充也停在下邽,等待司馬昭的十萬大軍。
仗這么打,就完全不給機會了。
“這可怎么辦?”劉珩一臉擔憂。
曠野之中,狼群若隱若現(xiàn)。
都是這些天被丟棄的牲畜內臟和骨架吸引。
為了避免它們驚嚇到馱馬,斥候曾去驅趕過。
但斥候前腳走,它們后腳又繞回來了。
“涼拌!繼續(xù)拖,肥的拖瘦,瘦的拖死!”楊崢望著狼群笑道。
撕扯、拖拽、拉扯,如此反復。
西北狼群一向都是如此。
獵物總會露出破綻!
楊崢遂下令北退至頻陽地界。
司馬昭、陳泰、陳騫、賈充都不傻,吸收了羊祜覆滅的教訓,步步為營,每前進一步,左右都有重兵呼應。
不是成倅的騎兵,就是賈充的武剛車。
司馬昭把龜殼戰(zhàn)術用到戰(zhàn)場上。
兵力上配置也非常巧妙,三萬人,不多不少。
一旦咬上去,若不能快速吞下,成倅的騎兵就會抄后,另外一支三萬大軍也會馳援過來,再拖上幾個時辰,司馬昭和陳泰的十萬大軍就會泰山壓頂……
敵軍穩(wěn)扎穩(wěn)打,就一路向前平推,沒露出絲毫破綻。
很快,頻陽也待不下去了。
楊崢不驕不躁,繼續(xù)北退。
越往北,越是寒冷刺骨。
寒冷正是涼州軍最大的優(yōu)勢。
斥候來報,司馬昭的軍中凍死凍傷的人越來越多,士氣也非常低靡。
涼州軍中也有凍傷的人,凍死的也有,但只是個別例子。
晚上睡著,白天便再也沒起來。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漠北馬的優(yōu)勢,越冷越是矯健,斷斷續(xù)續(xù)行軍了大半個月,只要吃上一把精飼和鹽,立即生龍活虎。
涼州馬河湟馬也耐寒,但飼料消耗極高,耐力上差了很多,掉膘也掉的厲害。
不過一切損失都在承受范圍之內。
楊崢玩起了心理戰(zhàn),就吊著十幾里的距離,時不時的派蒙虓、孟觀前去撩撥一把,讓司馬昭感覺再咬咬牙加一把力就能追上。
但司馬昭抵達白水之后,似乎看穿了楊崢的心思,不再追趕,屯兵白水城,依托白水,筑壘固守,還派人鑿穿了河冰。
如此一來,反而把楊崢截斷在馮颯之北。
無論楊崢如何引誘挑逗,司馬昭就是不越過白水一步。
“這可怎么辦?”劉珩又來了。
“可縱輕騎橫穿北洛水,繞過白水,襲擊敵人糧道!”孟觀建議道。
想法很好,但可操作性不強,白水至蓮勺、重泉這一帶到處是森林,北洛水又連接著臨晉,臨晉連接潼關,處處都是重兵防守。
這種天氣,這么長的路線,騎兵即使繞到敵后,也成了強弩之末。
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涼軍將士也被拖的疲憊不堪,戰(zhàn)馬損耗嚴重。
已經(jīng)沒有精力分兵去劫糧道。
而且劫糧道的效果太慢了。
武剛車戰(zhàn)時為營壘,不戰(zhàn)時運糧。
看敵軍的樣子,似乎也不怎么缺糧。
楊崢覺得自己能想到的,司馬昭、陳泰、陳騫肯定會想到。
司馬昭一旦發(fā)現(xiàn)不妙,隨時會撤回臨晉,重新當縮頭烏龜。
難道大戰(zhàn)就在此地爆發(fā)?
現(xiàn)在局勢,楊崢怎么都不會讓司馬昭撤走的。
換句話說,只要司馬昭的十幾萬大軍還在關中活蹦亂跳,這盤大棋就還是他占著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