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他當職領隊的最后一天,該他做的一點也沒少。
林永森的長篇大論講完,又回答了一圈教練員的提問,在主持人的引導下,臺下進入了自由討論的時間。
林樹沉默地走到一側給林永森接水。
“嘉鳴,你是幾歲開始練球的?”間隙,林永森轉頭問他。
本來已經昏昏欲睡了,突然被這么一提問,方嘉鳴一愣。
“......大概六七歲吧?記不太清了。”
“那你啟蒙還算早的!绷钟郎冻隽艘稽c放松的微笑,“我兒子就練得晚,八歲才開始練球。要是他一直練下去,現(xiàn)在水平肯定也不錯了!
方嘉鳴倏地回頭,一臉不解。林樹八歲練過球嗎?為何他剛來球隊的時候,卻一副完全不懂籃球的樣子。
他還沒想明白個中緣由,林樹已經拿著接滿水的保溫杯回來了。
林樹把保溫杯輕輕放到了林永森的手邊,然后坐回了自己邊緣的座位,垂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嘉鳴想開口說些什么,卻又被主持人高昂的聲音打斷。
“來,我們進入到今天最后一個環(huán)節(jié)啦。想跟我們林教練合影的老師可以來臺右側排隊!
嗡——臺下瞬間騷動起來,很快林永森就被人潮包圍住了。
方嘉鳴只得把話咽下,背起隨身的背包走去了后臺。
而當他再想回頭尋找林樹時,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沒了蹤影。他順著通道又找了一圈,卻依舊沒有看到林樹的身影。明明剛剛在臺上,還看到他坐在位置上,他是什么時候走的?
等林永森應付完上臺的一幫人,回到后臺時,方嘉鳴已經在后臺枯坐了半個小時。
“小林領隊呢?”見林永森朝他走來,方嘉鳴連忙起了身。
“哦,他先回家了!
“回家?”
“嗯!绷钟郎皇屈c了下頭,沒有多說什么。方嘉鳴也不好再更明顯地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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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一整個下午,林樹都沒有再出現(xiàn)。
倒是那個游泳隊來的新領隊過來視察了一次。其他球員都說,小林領隊是正式卸任了。
方嘉鳴一開始不相信,直到他看到球隊的群聊里忽然有人發(fā)言。
“小林領隊退群啦?”
他抬眼一看群聊窗口,原先10個人的群,已經只剩下9個成員。
方嘉鳴感覺一口氣哽在喉頭,憋悶得難受。
作為聯(lián)賽前最后一次集訓,今天下訓的時間提前到了下午五點。
林永森交代大家晚上早點休息,明早七點出發(fā)去機場,提前去聯(lián)賽場地適應訓練。
天空的陰云彌散了一整天,身邊不斷有球員跟方嘉鳴打招呼,他卻始終沒什么回應。
直到五點的鐘聲響起,方嘉鳴獨自背上了包,往圖書館的方向跑去。
暑假的最后一天,校園里的人越來越多,人聲嘈雜。瀝青步道上也三三兩兩聚著不少推著行李箱的學生。
方嘉鳴穿過人群一路小跑,額頭都沁出了一層汗。
圖書館里的人也變多了,他側過身擠進人潮,磕磕絆絆地跑到了自習區(qū)旁的書架旁。
方嘉鳴揉了揉眼睛,順著書架一層層地尋找。那本數(shù)獨集錦卻不在原來的位置,他心底跟著一緊。
直到五分鐘后,他在書架的角落看到了那眼熟的書脊,半懸的心才放下半截。
而隨之而來的是很快重新起速的心跳。那本書就那樣靜靜地躺在他的手里。方嘉鳴甚至能感受到夾在其中的那張便簽的厚度。
只要他翻開,他就能收到林樹的答案。
方嘉鳴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指尖有些顫抖。
嘩——
他翻開了書頁,那張便簽精準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方嘉鳴垂眼一看,卻良久沒有說話。
來時的路上,他想過無數(shù)個可能收到的回答。比如可以、我需要考慮、我有別的安排,諸如此類。他自認為自己都能接受。
而此刻,那張便簽下面,只有一行工整的字跡。
——我有喜歡的人了。
方嘉鳴站在原地,許久都沒有動。明明是30攝氏度的夏末傍晚,他卻像是被遺棄在雪地里的盲犬,身上結了厚厚一層冰殼,連骨骼都好像被死死凍住。
第24章 領養(yǎng)啟事
翌日清晨七點,去往機場的中巴車準時從球館門口出發(fā)。
方嘉鳴坐在倒數(shù)二排靠窗的位置,耳朵里塞著無線耳機,卻沒有播放任何音樂。
新領隊坐在中巴最前面一排,正拿著麥克宣讀這次聯(lián)賽的注意事項。
“今天落地之后,我們先休整半天。明早八點,吃完早飯酒店樓下集合去適應性訓練。球服大家都帶好了吧?每個人兩件,每天訓練記得帶去場館。別拿錯號碼!”
前排傳來了嘈雜的交談聲,混著細細密密的笑聲,方嘉鳴把耳機塞得更緊,打開音樂軟件,開始隨機播放。
司機踩下油門,車開出了校園。江城的夏天隨著加速的車轍開始收場。球員們很快接受了林樹的離職,新領隊被拉進了群聊。
方嘉鳴從通訊錄里找到了林樹的名字,點進了兩人的聊天窗口。
兩人的對話停留在去前海淺灘游泳的那一天。那個晚上,林樹第一次蜷縮在自己的懷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點男孩的脆弱和欲望。當時方嘉鳴還自以為是個很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