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不少……”
陳道文雖說作為一個錦衣衛(wèi),見多了亂七八糟的事,可聽到這句不少,也不免意外,于是道:“不少?除了你打著你姐夫的名義,莫非還有其他人?”
劉進老實交代道:“當然也有……有不少……本在廟堂中身居高位的……”
陳道文道:“寫,都寫下來……”
“這個不用寫,草民有賬本!
陳道文:“……”
劉進解釋道:“凡事都要立賬,尤其是涉及到買賣的事,收了別人銀子,還有各種寶物,到時候總要兌現(xiàn),如若不然……那不成了騙子?”
“所以……草民都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涉及到的,有直隸,還有河南布政使司,以及陜西布政使司的諸多烏紗帽,還有……不少買賣,當然……還有不少……也要和人對賬的。否則草民若是將一個烏紗帽賣了出去,其他人卻早已賣了,這不是一女二嫁嗎?這……這算怎么回事啊……不能干這樣的事,否則……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陳道文:“……”
陳道文這刻也不禁覺得自己給整無語了,干的本就是見不得光的事,居然還有講究了。
劉進接著道:“所以草民,和不少人……事先都交涉了一下,就是為了防止這樣的事……這些賬也記著呢!
陳道文覺得自己的天靈蓋都要掀起來了。
雖然錦衣衛(wèi)早已進行了不少的布控,也知道這里頭有許多的蹊蹺。
但沒想到,這些人玩的這樣的花。
而與劉進合作的人,想來……也在朝中,必定是身居高位。
當然……這些身居高位之人,顯然不會自己親自下場,大抵都是劉進這樣的掮客。
“賬目呢?”
“賬目……藏在書齋里。”
“這么重要的東西,就放在書齋?”
“這叫燈下黑……”劉進哭喪著臉道。
陳道文便給一旁一個待命的校尉使一個眼色。
那校尉忙是匆匆而去。
陳道文這才對劉進慢悠悠地道:“你這樣做,是受誰的授意?是金大學士?”
“既得了授意,又沒得授意!
陳道文皺眉道:“到底得沒得!
“算是得了吧。我沒和姐夫提這個事,不過姐夫曾意味深長地和草民說,事情要一件件地辦,草民覺得……這是姐夫在暗示什么!
陳道文下意識地問道:“暗示什么?”
劉進便道:“暗示我也要著緊辦眼下的事,要結(jié)交一些人……”
陳道文:“……”
深吸一口氣,陳道文才又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金公的意圖不是如此呢?”
劉進立即道:“這不怕,草民早就想好了,反正……銀子也都收了,交了銀子的人……都將銀子給了我。到時……姐夫執(zhí)宰天下,這事他想不辦也不成,他不辦……大家都會戳他脊梁骨,肯定會有人鬧將起來,到時候……許多事可就不好辦了。”
陳道文:“……”
“草民交代的,可都交代了,是一個字都不敢遺漏,草民……草民……”劉進擦拭著眼淚,開始嗚咽。
陳道文道:“都記下,尤其是金公的情狀!
他看向一旁的文吏,道:“不要錯漏一個字,也不要添筆,呈送上去,自有陛下和殿下公斷。”
“喏!
陳道文道:“組織人手,無論如何,至少要預備有二十隊人馬,立即展開搜抄,除此之外,此人所提供的線索,也要立即進行整理和研判。這是大魚,可抓到了大魚,還要抓小魚,至于那些小蝦,也一個都不要放過。殿下的交代是……畢其功于一役!”
說著,陳道文大手一揮,一臉嫌棄地道:“這個人……立即押下去,入他娘……先打一頓,此人看著礙眼!
有校尉猶豫地道:“此人畢竟是金公的……”
陳道文冷著臉:“來了詔獄,就沒有什么金公、王公……”
“喏。”
那劉進,聽了個真切,早已嚇得要昏死過去。
密密麻麻的審訊材料匯總,而后,在此材料之上,做出研判,又需擬列出新的名冊,得了名冊,火速送南鎮(zhèn)撫司,又迅速的下達一份份的駕貼。
拿了駕貼的校尉,又火速出動,緊接著,捉來更多的人。
如今,一個原本關(guān)押一人的囚室里,卻不得不關(guān)押七八個人,甚至有的,需關(guān)押十數(shù)人。
這烏泱泱的人,押入收監(jiān),提審,使這錦衣衛(wèi)上下,已開始往官校學堂直接提溜出一群學員來協(xié)助了。
可即便如此,還是緊張,于是……又下條子請東廠的番子求助。
可雖是緊張無比,效果卻是驚人。
很快……一份密密麻麻的奏報,已是草擬了出來。
錦衣衛(wèi)指揮使陳禮,已是長長地松了口氣,可看著這奏報,卻依舊覺得不輕松。
他忍不住罵罵咧咧道:“入他娘,這群家伙……還真是花的很!”
第521章 再發(fā)一遍財
陳禮取了奏疏,不敢怠慢,火速入宮覲見。
而此時,紫禁城內(nèi)。
朱棣卻依舊端坐,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殿中百官。
此時的朱棣,猶如盤踞于百官之上的猛虎,他虎目四顧,眸光猶如刀劍,無論是心中是否有鬼的,都不禁為之驚顫。
而此時,金幼孜則帶著歉意的表情,行禮道:“陛下,臣的妻弟劉進,罪無可赦,這都是臣管教不當?shù)木壒剩瑢嵲谧镌撊f死,懇請陛下責罰!
金幼孜說的每一句話,都不禁讓人覺得諷刺。
朱棣卻是模棱兩可地笑了笑,才道:“卿家所奏,自有錦衣衛(wèi)去核實議罪,即便卿家妻弟有罪,也與卿家無涉,卿家不必擔憂。”
此時,有宦官匆匆而來道:“稟陛下,錦衣衛(wèi)指揮使陳禮求見!
殿中百官,此時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其實他們心里已經(jīng)很清楚,這一切……顯然都是早有預謀。
就看哪一個人愚蠢,被朱棣和金幼孜給釣上岸了。
不幸的是,這一次對于許多人而言,確實是求之不得的機會,連平日里最穩(wěn)重的人,也有忍不住的沖動。
畢竟……百官恐懼朱棣,但是不代表,他們恐懼那個性情溫和的朱高熾。
可如今……
朱棣道:“宣!
沒多久,陳禮疾步入殿,行禮道:“陛下,臣奉陛下旨意,捉拿逆黨,如今……已見成效,這是臣自逆黨口中所取的口供,還請陛下過目……”
朱棣的目光在許多大臣閃過驚慌之色的臉上掠過,才道:“取上來!
陳禮將奏報送到亦失哈的手里。
亦失哈忙是將奏報呈上。
朱棣看了奏報一眼,很快便被吸引,他下意識地道:“賣官鬻爵?”
賣官鬻爵四字,已是讓百官不由得兩股戰(zhàn)戰(zhàn),冷汗淋漓。
許多人開始目光游離,似乎是在觀察別人的反應。
顯然……這殿中……只怕有不少人牽涉其中。
朱棣勾唇冷笑道:“一個直隸的縣令,竟可售九萬兩?好大的手筆!”
朱棣此時,臉上竟看不到憤怒,以至于……或者……至少在張安世看來,這陛下……怎么感覺好像是在大呼過癮……
“九萬兩啊……一個縣令……”
以往,錦衣衛(wèi)也不是沒有查到過這樣的情況,不過九萬兩一個縣令,顯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能任縣令,至少你也得是舉人的功名。
天下的舉人就這么多,愿買的人……也就是這么些人,買的人稀少,能給個兩三千兩,就已算是大案了。
可別小看兩三千兩銀子,即便是如此,這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足夠一個殷實人家,一輩子不愁吃喝了。
朱棣帶著幾分嘲弄的意味道:“看來,咱們……大明……有銀子的人不少啊!
張安世也不由打起了精神,忍不住道:“陛下,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那就是……直隸的縣,每年的歲入乃十數(shù)年前,或者是天下其他諸縣的數(shù)十上百倍,正因如此……在某些人眼里,便覺得其中的油水……豐厚,別看花費了九萬兩,可若是在任幾年,肯定能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朱棣微微張目道:“是嗎?油水這樣豐厚?這倒是朕沒有想到的!
朱棣說著,又低頭看了片刻,接著道:“這太平府府尹和少尹也敢賣,還有鐵路司大使、副使……竟還有官校學堂入學的員額……”
這下子,張安世也忍不住大為震驚了。
楊榮不禁暗暗搖頭。
連胡廣都有些繃不住了。
朱棣繼續(xù)道:“這上上下下,牽涉到了這么多人……不只如此……還有其中與這些賣官鬻爵之人勾結(jié)者……劉進……金卿家……劉進就是你的妻弟!
金幼孜痛心疾首地道:“正是!
朱棣道:“他竟連吏也賣……打包了三百個文吏和兩百個武吏以及五十個書佐的員額,一起作價,包給了一人,教他販售,還真賣了出去,得銀十一萬兩……”
金幼孜:“……”
金幼孜已想到了各種可能,但是萬萬沒想到,能喪心病狂到這樣的地步。
竟一時也不禁為之瞠目結(jié)舌,心頭更是禁不住也心驚膽跳起來。
張安世也越聽越驚,神色變幻,最后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朱棣抬頭看向張安世道:“張卿嘆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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