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徐真人,根本就是朱棣和金幼孜唱的雙簧,一個在將計就計,另一個則在朝中打入某些大臣群體的內(nèi)部。
金幼孜這個人,沉默寡言,哪怕是他入了文淵閣,也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
想來……也正因為如此,才獲得了朱棣的信任,最終……成為了朱棣的人選。
只是等到徐真人被張安世揭穿,朱棣順勢開始上演了駕崩這個戲碼。
而金幼孜顯然也已意識到……這一點,于是……也隨朱棣將錯就錯,雖然謀劃和布局已經(jīng)改變,可本質(zhì)卻沒有變化。
這金幼孜借此機會,挑起滿朝的爭議,其實就是借此機會,直接讓某些人看到一個巨大機會。
而這是機會,其實也是一個巨大的陷阱。
在布置下這陷阱之后,金幼孜也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這些上鉤的大臣們無可爭議的圖騰。
借著這個機會,金幼孜唯一做的,就是順勢而為。
而后……將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只等陛下……展開徹底的清算即可。
誰能想到,金幼孜第一個賣的人,就是他的妻弟。
又誰能想到……金幼孜的這個妻弟,本質(zhì)上也是金幼孜拋出來的誘餌。
許多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金幼孜,哪怕那些還心存僥幸之人,現(xiàn)在也徹底地震驚了。
而金幼孜的表情,卻是出奇的平靜。
文淵閣三學(xué)士……原以為陛下真正的心腹乃聰明絕頂?shù)臈顦s,亦或者是老實巴交的胡廣。
可誰也沒有料想到,真正的心腹,竟是一直緘默不言,宛如透明人一般的金幼孜。
那此前,尚還覺得……可以掩飾自己,蒙混過關(guān)的許多大臣,已覺得自己兩腿一軟,此時已徹底的懵了。
到了這個份上,其實傻瓜都明白,這些時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已無所遁形。
多少人暗中給金幼孜修書。
又有多少人,與金家的眷屬聯(lián)絡(luò),想要借此機會,牟取更高的位置。
朱棣龍行虎步地繼續(xù)往前邁步,邊道:“朕前些日子,身體確有不適,也確實立下了遺詔。三位學(xué)士,在御前聽詔,自然……楊卿與胡卿年紀也不小啦,耳朵想來也不好使了,是以……才沒有聽到那一句張安世進封宋王的事。不過……幸賴上天保佑,垂憐于朕,又令朕轉(zhuǎn)危為安!
說到這里,朱棣面容猛地嚴厲起來,眼眸劃過一道銳光,猶如一把開刃的利劍,給人無形的威壓。
他接著道:“只是……朕萬萬想不到,朕重病的這些時日,竟有人借此……要挾朝廷,甚至……結(jié)黨營私。朕迄今想來,實在后怕,倘若朕當(dāng)真不幸,而太子溫和,尤其其為新君,不敢有所作為。那么……豈不是這些奸臣賊子們……便要得逞?”
朱棣說罷,冷笑起來:“這大明江山,到底是誰家的?諸卿這樣急著想要謀奪我大明的基業(yè),只怕都盼著朕早一點駕崩吧!
此言一出,令人冷汗淋漓,毛骨悚然。
這話可就過重了。
當(dāng)即,所有人拜下,紛紛道:“萬死!
朱棣道:“不必著急,總有人不必死,有人呢……則是非死不可。死不死,不是你們說了算,是朕說了算!”
朱棣的話,聲震瓦礫,而百官無不惶恐。
與此同時。
秦淮河……
一艘艘的舟船,已如箭矢一般飛出。
而后……在這早已喧鬧了一夜,歸于平靜的畫舫上。
有人開始攀登上船。
此時已喧鬧了一夜,畫舫中的清客們,尚還在酣睡。
雖是日上三竿,這畫舫卻是死寂了一般。
很快,這里傳出了女子的驚叫。
隨即,有衣衫不整之人沖出來,而后便被人狠狠按住。
有人大呼:“饒命,饒命……爾等何人,好漢們饒命……”
也有人桀驁不馴地大喝道:“你可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姐夫是誰……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
可等看清了對方身上的魚服,這聲音便已戛然而止,轉(zhuǎn)而變成了哀怨:“怎么,出了什么事?我與蕪湖郡王殿下也是相熟的,他大婚宴上,我還去吃過酒,送過禮呢……”
可無人回應(yīng)他。
很快,數(shù)十人便被綁縛下船。
幾乎所有的畫舫,以及位于秦淮河的不少青樓,都遭受了錦衣衛(wèi)的襲擊。
哪怕是遠在數(shù)百里外的浙江布政使司,也與此同時,突有一隊校尉取了駕貼,匆匆入布政使司衙。
當(dāng)著所有的屬官屬吏的面,徑直將布政使拿下,同時行動的還有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
臨時調(diào)撥在此的錦衣衛(wèi)直接征用布政使司衙,此后……開始訊問。
各衛(wèi)的衛(wèi)所,亦突然有人闖入,直接取了旨意,念誦了陛下的圣旨,各衛(wèi)三月之內(nèi),任何調(diào)令,都不得聽調(diào),所有武官,悉數(shù)于營中,不得出入。
按圖索驥的錦衣衛(wèi),在兩個多時辰之后,開始襲擊某些府邸。
先是將府邸團團圍住,此后破門而入,一時之間,雞飛狗跳。
五城兵馬司,已得到了宵禁的消息,要求入夜之后,立即封閉九門,除此之外,加強各處城門的搜抄。
一張張早已準備好了的海捕文書,會同通緝的告示,直接張貼于各處城門。
而此時,在詔獄里,卻又是另一番的景象。
此時,這里已是人滿為患,四處都是哀嚎和呼救的聲音。
大量的校尉,疾步出入,顯得緊張無比。
好在一切此前已有預(yù)案,雖是緊張,卻無混亂。
此刻,在一處刑堂里。
指揮使僉事陳道文親自出馬,開始提審要犯。
跪在堂下之人,早已是身如篩糠。
“何人?”
“草……草民……劉進!
“劉進,可知為何請你來嗎?”
劉進早已是嚇得臉色蒼白,驚慌失措地搖頭道:“不知!
陳道文冷笑一聲,卻是起身道:“那就不必談了!
他正一副欲走之態(tài)。
可劉進卻已是恐懼得六神無主,談……是都可以談的,最怕的……就是人家壓根不想和你談。
劉進忙磕頭如搗蒜,慌忙地道:“知……知道……”
陳道文便吐出了兩個字:“何事?”
劉進道:“草民……草民與人勾結(jié)……”
“與誰勾結(jié)?”
劉進道:“有……有許多人……”
“一一寫下來!
“是,是……”
很快,一張供狀便送到了劉進的面前。
劉進顫抖著手握筆,開始落筆,足足用了一炷香才寫罷。
這供狀送到了陳道文的面前,陳道文只瞥一眼,便道:“有一個御史叫梁錦文的,怎么漏了?”
劉進大驚失色,他沒想到對方連這個也知道,他更無法預(yù)知,對方到底掌握了多少的事。
可至少……當(dāng)這陳道文指出來的時候,已讓他陷入無比惶恐的境地。
于是劉進忙道:“草民……草民一時情急……所以……忘了,對……對了,還有幾個……草民……”
陳道文微笑地看著他:“其實你也可以不寫,不過……總會其他人……檢舉出來,只是到時候……”
劉進更慌了,急忙道:“明白,明白的……”
劉進隨即又提起筆來,快速地寫下了幾人的名字。
陳道文取了供狀,細細地看一遍,隨即丟給一旁的校尉:“里頭還有四個人……尚未海捕捉拿,立即派人拿下。另有三人,不在京城……立即快馬,命當(dāng)?shù)匦N緞邮!?br />
“喏。”
陳道文這才回過頭,看一眼劉進:“勾結(jié),你們勾結(jié)了什么?”
劉進此時可謂是欲哭無淚,這樣的人,其實一進來這詔獄的時候,就早已嚇尿了,當(dāng)即便像是倒豆子一般,將一切都抖摟了出來:“賣官鬻爵……還有……”
“且慢。賣官鬻爵?”陳道文笑了笑道:“你一介草民,竟也可以賣官鬻爵?”
“草民的姐夫……乃文淵閣大學(xué)士金幼孜。”
“金幼孜……可以決定官吏的升調(diào)嗎?”
“因……因為……”劉進哆哆嗦嗦地道:“草民的姐夫……姐夫……譽滿天下,大家都信服他,未來朝中……他必能……必能……”
陳道文笑了笑,看著劉進道:“你賣出了多少的烏紗帽?”
“有大小……四百余……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的買賣……”
“怎么,買賣也歸你管?”
“管,當(dāng)然管……”這劉進道:“都是棲霞的買賣……”
陳道文不禁自己都樂了:“這怎么管?”
“比如鐵路司,比如……一些作坊……”
陳道文繼續(xù)問:“他們會相信?”
“大家都知道……接下來……接下來……蕪湖郡王殿下……即將要去新洲。而朝中……現(xiàn)在聲譽最隆的,便是姐夫……,百官都信服他,覺得一旦蕪湖郡王遠走新洲……那么朝中大局,必要仰仗姐夫這樣的……這樣的清流!
陳道文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劉進:“只你一人干這樣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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