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冷冷一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亦失哈一眼。
亦失哈會意頷首道:“奴婢知道了。”
朱棣這時才又看向張安世道:“可是……他們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張安世很是淡定,道:“陛下別急,還有個崔英浩呢!
朱棣冷哼一聲,隨即就道:“將這個奴婢的筋給扒了,朕要他給朕開口!
那崔英浩,直接被人拖拽到了一處偏殿里。
到了這個時候,張安世可就不客氣了。
在金妃的面前,張安世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氣,他原本以為,自己已有些癲瘋,可見識了這位金妃后,才知道世上真有瘋子。
亦失哈特意來做幫手,誰曉得這亦失哈下頭的宦官們,論起用刑,可比錦衣衛(wèi)竟還專業(yè)。
只一會兒的工夫,這崔英浩便已痛不欲生,他哀嚎著,因為痛苦,而顫著聲音道:“招,奴婢都招……奴婢什么都招……”
說著,他磕頭如搗蒜,卻是邊道:“奴婢并不信白蓮教,卻是隨金氏一道兒受朝鮮國派遣,作為朝貢之用。奴婢和金氏,都被打發(fā)去了北平王府,本以為,這一輩子,大抵也就如此了?纱撕螅鹗显桨l(fā)的飛黃騰達,她在宮中地位水漲船高,那朝鮮國……自然與有榮焉。”
他看了一眼張安世,接著道:“因此,朝鮮國的貢使來京城之后,特意說,金氏的家人,已在朝鮮國受了厚遇,她的父兄,都做了官。還教奴婢,也要在宮中好好的侍奉金氏,還說……還說……我在國中的兄弟父母,自然也會受到照料!
“此后,金氏總教奴婢去辦事,奴婢自然清楚,自己在宮中,還有在自己的老家,都需仰仗著金氏,因此,一直盡心盡力。他經(jīng)常教我去京城外頭跑腿,每一次,都教我夾帶各種經(jīng)書還有一些書信出入,外頭給奴婢經(jīng)書的人,往往也對奴婢大方,動輒便賞賜奴婢許多銀子!
“奴婢從此辦事,更加的賣力……”
張安世頓了一下,想到什么似的,突的定定地看著他道:“前些日子,你也送過東西嗎?”
“送過!贝抻⒑七B忙道:“送了一個包袱!
張安世眼眸微微張了張,道:“多大的包袱?”
崔英浩試圖想要比劃,張安世卻道:“來人,取不同大小的包袱來,讓他來指認。除此之外,教人搜一搜金妃的住處,是否有這樣的包袱。”
崔英浩卻很是篤定地道:“這包袱一定不在!
“為何?”張安世步步緊逼地道。
崔英浩道:“金妃一向很小心,即便外面送了什么東西來,事后都會吩咐奴婢丟到皇城湖里去。而且奴婢每一次幫他丟的時候,都發(fā)現(xiàn)那里頭的東西,其實都已燒得差不多了。”
張安世瞇著眼,再不作聲。
片刻,宦官取來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包袱。
崔英浩看著這不同的包袱,猛地指向一個西瓜大的包袱道:“那包袱就這樣大!
張安世繼續(xù)追問:“還有什么特征?”
崔英浩認真地想了想道:“里頭似乎是什么壇壇罐罐,其他的,奴婢……也不敢看,他們會在包袱的外頭,貼一張符箓,這符箓只有金妃可以撕下,若是送到她的手里,便已撕開了,她便知道奴婢偷看了,奴婢哪里敢。”
張安世回頭看亦失哈,道:“這些日子,金氏可有在內(nèi)宮走動嗎?有沒有關(guān)于出行的記錄?”
亦失哈思索了一下,便道:“還真有!
當下,便吩咐宦官取來。
亦失哈道:“宮里不比其他的地方,這宮里的一舉一動,都要記錄在案的!
“聽說陛下去后妃那兒睡覺,那啥了幾次,也有記錄,是嗎?”張安世好奇地道。
亦失哈咳嗽一聲,翹起蘭花指,點著張安世:“威國公你真教人討厭!
身后的伊王朱(木彝)卻突然道:“這個我知道,我知道,問我,問我……”
張安世卻正經(jīng)起來,不理朱(木彝)。
朱(木彝)大為沮喪。
很快,便有人取了一個簿子來。
張安世低頭,看著簿子,細細看過之后,才突然臉色更加的凝重起來。
他皺著眉頭道:“我明白了,終于明白了,入他娘的李喜周,這混賬王八蛋不得好死!”
說罷,張安世的表情越加的陰沉,他猛地看向崔英浩道:“你可知道,現(xiàn)在……你不但自己完了,便是你在朝鮮國的父兄,也要跟著你一道命喪黃泉!沒眼色的狗東西。”
崔英浩聽罷,頓時打了個哆嗦,忙驚恐地道:“奴婢……奴婢萬死,奴婢萬死啊……”
第280章 水落石出
張安世看也不看這崔英浩一眼。
他臉色依舊很凝重,深吸一口氣之后,才道:“想辦法讓這崔英浩帶人去湖里打撈,看看能不能打撈一些東西來!
當然,這種辦法太笨,張安世也覺得指望不上,當下又道:“金氏那兒,怕也要讓人去想想辦法,雖然不指望她能開口,可至少……但凡有一點機會,便爭取一點機會吧。”
頓了頓,張安世接著道:“這個時候,看來我們還是要去覲見了,大伙兒一起去。”
亦失哈警惕起來,皺眉道:“威國公,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張安世指了指簿子道:“你猜呢,那包袱送進來之后,金氏去見了皇后娘娘四次,你不會認為她這樣的人,會是想討好皇后娘娘吧!
亦失哈頓時臉色一變,帶著幾分驚慌道:“你……你……威國公的意思是……威國公啊,你可別嚇咱啊,咱可經(jīng)不住嚇!
張安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連忙道:“對了,對了,你快出去打聽,趕緊出去打聽,有童謠,一定有童謠……”
亦失哈一愣,不明所以道:“童謠,什么童謠?”
張安世道:“我們這幾日過于緊張,以至于疏忽了一件事!
亦失哈還是有些不明白,于是繼續(xù)愣愣地看著張安世。
“那就是童謠!”張安世道:“白蓮教素來喜歡裝神弄鬼,他們既然決心做什么事,必然會在這件事發(fā)生之前的某個時段,放出童謠來,只有這樣,才顯得他們高明!
亦失哈的眉心快擰成一個川字了,他還是有些無法理解。
張安世道:“現(xiàn)在沒有時間再跟你過多的詳細解釋了,公公,現(xiàn)在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了,你最好立即派人出宮四處去打聽,有了消息,就立即回來!
亦失哈看張安世如此緊張的樣子,也隱隱明白了這所謂的童謠必定很重要,于是再不遲疑,立即道:“好,我這就去吩咐,那這宮中就有勞威國公了。”
說罷,又吩咐了其他的宦官一切聽從張安世的吩咐,便匆匆而去。
張安世便帶著伊王朱(木彝)去見朱棣。
這一路,腳下雖走得飛快,張安世倒是親昵地拍著朱(木彝)的肩,道:“在官校學堂習慣嗎?”
“習慣!
“有趣嗎?”
“有趣!”
張安世眨了眨眼道:“好的很,待會兒去見陛下的時候,若是陛下震怒,你要挺身而出!
朱(木彝)想了想道:“為什么?”
“這是一場考試!睆埌彩赖溃骸斑M了官校學堂的學員,無不是以智慧和德行并重,既有滿腹才華,又得忠肝義膽!
“噢!敝欤疽停c點頭,顯得有幾分擔心:“那我怕我考得不好,我怕皇兄!
“所以才叫考試啊!”張安世理直氣壯地道:“人要克制自己的膽怯心理,才可干大事。”
朱(木彝)眼巴巴地看著他道:“可是總教習,你為何不做一個示范?”
張安世頓時就瞪了他一眼,怒道:“我看你心術(shù)不正!
朱(木彝)只好泱泱道:“那我試一試吧!
他垂頭嘆息。
張安世鼓勵道:“到時候別多想,就想著,大不了就是頭點地,二十年后還是一條漢子!
“噢。”朱(木彝)有氣無力地道。
張安世道:“抬頭挺胸方才是真男兒!
“嗯!”朱(木彝)又應道。
張安世看了他一眼,有點不放心,便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在。”
再一次見到朱棣,卻是在徐皇后寢宮的小殿里。
朱棣顯然不想打擾徐皇后休憩。
張安世便一五一十地將審問的結(jié)果報上。
朱棣顯得心煩意亂,他覺得很受傷,總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朱棣嘆道:“一個白蓮教,就能攪得天翻地覆,那些無知百姓,還有那金氏,他們怎么就……就如此瘋癲呢?朕有些想不明白!
張安世道:“百姓們信奉,臣倒覺得情有可原,他們太苦了,總希望有一個盼頭?山鹗稀级纺懸,這不過是此等女子平日里富貴享慣了,反而心里覺得空落落的,沒滋味而已。恰恰是這樣富貴享慣了,平日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卻又沒什么閱歷,不像其他人,為了掙個功名,亦或者建功封侯,拿自己的命拼。她這是得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古人說的德不配位,其實就是這樣的情況!
朱棣瞪張安世一眼:“你這家伙,怎么這么多鳥話!
張安世訥訥道:“臣這是……在安慰陛下呢!
朱棣臉色緩和下來,逐而道:“朕不需要安慰,不過你說的,可能也不無道理。”
說著,他略帶幾分感慨地繼續(xù)道:“哎……所以啊,當初太祖高皇帝,送我們這些兄弟從宮中出來,去鳳陽歷練,又讓我們?nèi)ミ呮?zhèn)打熬,這世上,哪里有平白享的富貴啊!
張安世干笑道:“陛下說的對,太祖高皇帝自也是圣明,所以臣才一直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當然……這話對也不對,因為……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許多人吃了苦中苦,反而一輩子還是人下人。臣是不是有點啰嗦了!
朱棣卻是定定地看著張安世道:“你有話要和朕說?”
“這……”張安世干笑:“還是陛下了解臣……”
“說罷!敝扉λ坪跤辛艘恍╊A感,甚至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道:“你隨便說,朕不會生氣,你不必將朕看做是洪水猛獸!
張安世猶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那金氏得了一個包袱之后,去見了皇后娘娘四次……臣覺得……”
聽到皇后娘娘四字,朱棣頓時就下意識地拍案而起:“你為何不早說?”
張安世驚得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道:“臣方才不是暗示了?”
“暗示了什么?”朱棣怒氣沖天地瞪著張安世。
張安世努力道:“吃得苦中苦……方為……方為……”
朱棣站了起來,背著手,開始踱步,他聲音急促:“你認為……這里頭有什么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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