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失哈不敢怠慢,火速又去傳令。
于是,那了解詳情的被俘亂黨所繪制的輿圖便被送了來。
朱棣將這輿圖攤開,又命眾臣來看。
這一看,朱棣也不禁皺眉:“果然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勢,這紀綱……果然狼子野心,竟是花費無數,在此建立如此的堅堡!
這簡直就是一個依托著山勢的巨大堡壘,這樣的堡壘,平常人再多銀子,也不敢建造,也只有紀綱這個專門揭露別人謀反的人,才能如此肆無忌憚。
朱棣和徐輝祖、朱能、丘福幾個都是行家,可一看輿圖,個個臉色凝重。
“諸卿怎么看待?”
“陛下,這樣的地勢,若是強攻,損失太大了!鼻鸶5溃骸爸荒車В瑢⑺麄兝。”
朱棣搖頭:“他們至少有數月的糧食,若是省著一點用,可能堅持到半年,難道這鐘山山麓,孝陵和京城不遠的地方,還允許有賊寇,盤踞半年之久嗎?”
朱能怒道:“陛下,給俺三萬兵馬,臣日夜強攻,半個月之內。一定拿下!
“要付出多少損失?”朱棣抬頭看著朱能。
朱能沉默了,他低著頭,損失太大了,而且進攻的肯定是精兵,這么多精兵填進去,心疼。
解縉等人在旁看著,一個個事不關己的樣子。
卻在此時,張安世突然道:“解公,還有……那個那個誰……敢問你叫什么名字?”
張安世看向吳興。
吳興沒好氣的道:“吳興,忝為都察院……”
張安世道:“好了,好了,吳公,你們不是說,你們有治國安邦之策嗎?來,就請你們來拿下這莊子吧,敢問……這需要多少個讀書人,你開個口,我這便去街上抓讀書人來讓他們剿滅賊子,治國安邦!
解縉:“……”
吳興怒道:“這是什么話,這是……這是……”
張安世道:“總不能真正需要治國安邦的時候,讀書人就不見了對吧,不是治國平天下嗎?這天下不太平,難道這個時候,你們享受功名,還有高官厚祿,難道不該出一點力嗎?”
吳興道:“圣人之學,重在教化人心。”
張安世道:“那更好辦,這么多的亂賊,負隅頑抗,就請吳公去和他們談談,好好教化他們。”
吳興道:“你這是胡攪蠻纏。”
張安世卻是笑了:“不,我不是胡攪蠻纏,因為……官校學堂,教授的,就是怎么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你們圣人之學,教不了的東西,這治國之道,安且不說,可怎么安邦,怎么平天下,只要用我官校學堂的學問,便可手到擒來!
此言一出,所有人盯著張安世。
朱棣道:“張安世,你有辦法?”
張安世道:“陛下,不費一兵一卒,一晝夜之間,就可解決!
君臣們倒吸了一口涼氣。
見眾人帶著狐疑,張安世笑嘻嘻的看著吳興:“吳公相信嗎?”
吳興若是說相信,那等于打自己臉。
自然搖頭:“無稽之談!
張安世道:“若是一晝夜之間,我官校學堂,用自己的學問,解決了呢?你如何說?”
吳興看一眼身邊的同僚,許多同僚已是義憤填膺。
吳興便道:“我吳興跟你姓!
張安世道:“好的,張公,咱們一言為定!
第226章 大殺器
吳興聽到張公二字,已是氣得七竅生煙。
只是他畢竟是斯文人,不便發(fā)作。
他緊抿著嘴,憋著肚子里的火氣。
講大道理,他在行。
可在胡攪蠻纏上,一百個吳興也不是張安世的對手。
一晝夜之間,盡誅莊子里的賊子?
朱棣等人,此時沒心思計較吳興,如今卻都將心思放在了剿賊上頭。
朱棣對于攻城拔寨,可是有很深恐懼的。
他擅長的乃是野戰(zhàn),在靖難之中,他最痛苦的一次慘敗,就是攻打濟南城。
濟南之戰(zhàn),可以說是朱棣一生中最大的慘敗之一,為了對付這濟南城,他采取了水淹,炮轟,甚至是強行攻城。
足足打了三個月,三個月時間里,損兵折將,士氣跌落到了谷底,于是朱棣只好選擇撤兵,提桶跑路。
朱棣的失敗,一方面,來源于濟南乃是堅城;另一方面,也來源于濟南當時的統帥鐵鉉、盛庸指揮得當。
可濟南城畢竟規(guī)模很大,較容易讓大軍展開,攻城已經是難上加難。
而紀綱的這個莊子,顯然是他苦心經營的結果。就是為了確保,一旦有事發(fā)生,可以堅持至少一年半載,以拖待應變。
再加上紀綱有的是銀子,又有一群亡命之徒為他效力,此地又靠近南京城,一旦朝廷調撥大軍,必然引起南京城的許多的議論。
可以說,這都是對朝廷不利的影響。
此時,朱棣不禁狐疑,他不是不信任張安世,而是這完全顛覆了朱棣往常對于軍事的認知。
“你是想挖地道?”朱棣問。
張安世直接搖頭道:“崇山峻嶺之中,而且地里多是花崗石,挖掘地道,絕無可能!
朱棣皺眉道:“可是,若是用火炮,是自下朝上轟擊,而那莊子里,也有火炮,卻可居高臨下,他們的射程比我們遠得多,只怕也難有作為!
朱棣托著下巴深思,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這堡壘上。
打了這么多年多仗,唯獨最怕就是啃這樣的硬骨頭。
此時,朱棣再次恨透了紀綱,這紀綱顯然就算是在臨死之前,也給他制造了一個茅坑里的石頭。
所謂茅坑里多石頭,即是又臭又硬,你不去理他,他便會成天惡心你,可一旦你要動它,花費的代價就太大了。
亦失哈郁郁地站在一旁,神情有點喪,他正為五百多個死傷的勇士營健兒默哀呢。
這可是勇士營啊,是精銳中的精銳,拱衛(wèi)宮中最精銳的力量。
咱們做太監(jiān)的,實在太實在了,內千戶所糊弄說上就還真上,也不想想那模范營就在左近,咋他們不上?
虧出血來了。
解縉等人,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雖不懂軍事,卻擅長察言觀色。
只需從陛下和幾個國公的臉色,就可看出,一晝夜之間,幾乎上是不可能完成任務的。
這解縉的心里只覺得好笑,心頭則是帶著幾分期許,若是張安世辦不成,那么……就可正好趁勢,想盡辦法,營造出氣氛來,請陛下關停官校學堂。
退一萬步,就算不關停,到時千千萬萬的讀書人群情洶洶,這官校學堂的名聲臭不可聞,也是好的。
于是解縉便微笑著道:“安南侯,現在是午時……”
這意思是,我掐著時間呢。
若是明日午時,無法解決,那么……安南侯只怕就要食言了。
張安世自是懶得理解縉,只看著朱棣道:“噢,陛下,那臣告退,這就去做準備了!
朱棣道:“去吧,去吧,明日朕親往鐘山一線督戰(zhàn)。”
說罷,他又低下頭來,心思又放在了這輿圖上。
朱能這時突然斷言道:“不可能,絕不可能,陛下……臣咋覺得張安世是在吹噓呢?”
見張安世急急忙忙地走了,朱能才道:“依臣看……這事肯定辦不成,大羅金仙來了也沒辦法。他張安世能辦成,臣當場把尿尿在褲襠上!
人和人是不同的,吳興說辦不成,是故意諷刺張安世。
朱能可不一樣,自己那混球兒子還跟著張安世大哥長大哥短的呢,十有八九,張安世要慫恿朱勇去干,到時事沒辦成,損兵折將,豈不是丟人現眼?
現在當然是把困難擺出來,讓陛下心里有數,到時真成不了,也好有個說頭,不是俺兒子不努力,實在是賊子們的堡壘太堅固了。
一旁站在的丘福,似乎也一下子驚覺起來,便也連忙道:“成國公所言極是,陛下啊,臣看……張安世的話,聽聽得了……”
事實上,丘福甚至比朱能更擔心,朱能擔心的是自己的兒子會不會丟臉,但他丘福的兒子什么德行,丘福是知道的,那傻兒子,能把命丟進去。
朱棣總算又抬頭起來,倒是皺眉道:“萬一成了呢?”
接著看向徐輝祖道:“徐卿家,你也算是老將了,依你看,你要拿下這堡壘,需要多少糧草和兵馬?”
作為自家女婿,理論上,徐輝祖也該擔心擔心張安世的安危。
可他并不擔憂張安世丟了性命,根據他這些時日的仔細觀察,這大明的軍馬就算是死絕了,張安世也能留下自己的命來。
保命,他張安世是專業(yè)的。
徐輝祖因而最是氣定神閑,此時淡定地道:“陛下,三萬精兵,一個月半月人馬,先命兩萬人馬輪番攻擊,使賊日夜不得歇息,采取疲敵之策,待一個多月之后,再動用養(yǎng)精蓄銳的一萬兵馬,發(fā)起強攻,賊子若有一丁半點的疏忽,則這莊子必破。”
朱棣笑了笑道:“朕比你強一些,朕方才思量了之后。覺得兩萬精兵,一個月之內,便可破城而入。不過……這法子,損耗頗大,只怕這傷亡,要在五千以上!
五千的傷亡,可不是小數目,別看大明動輒就高呼自己有百萬大軍,可實際上真正的精銳戰(zhàn)兵,可能連二十萬都沒有,死一個都是巨大的損失。
靖難之役之后,朱棣能成功,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朱棣通過野戰(zhàn),將南軍的精銳剿滅,自此之后,掌握了整個戰(zhàn)場的主動權,想要打哪就打哪。
而朝廷的所謂百萬軍馬,卻只能龜縮于各處城池,再無法調集精銳的力量和朱棣抗衡了。
朱棣幾個,七嘴八舌。
而另一邊,解縉等人,卻紛紛告退。
這吳興頓時成了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不少人對他,另眼相看。
于是出了崇文殿后,便有許多相熟和不相熟的同僚與他見禮:“吳公之言,甚是痛快!
“歷朝歷代,總有像吳公這般的人力挽狂瀾,這才是儒家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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