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禮:“……”
一個時辰之后,這千戶所上上下下,便沸騰了。
千戶所七百六十五人,等于每個人平均能分二十多兩銀子的賞錢。
這對普通人而言,絕對算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了。
眼看著下頭的眾兄弟都是喜笑顏開的樣子,陳禮依舊緊繃著臉。
這幾日下來,他沒有一刻是輕松的,一宿一宿的睡不著,不踏實(shí),每一次去千戶所,都仿佛像是上刑一般。
衛(wèi)中上下,其實(shí)都是這樣的氣氛,當(dāng)初天子親軍的威風(fēng),好像已不在了,以至于與人說話,都多了幾分提防。
尤其是紀(jì)綱召眾千戶去議事的時候,陳禮都覺得自己好像要去鬼門關(guān)走一遭一般,平日里可以說笑的弟兄,現(xiàn)在見了,也都只是眼神彼此相對,卻再不肯輕易地交底了。
眼看著這千戶所上下,一個個喜滋滋的樣子。
陳禮才勉強(qiáng)的露出了幾分笑容。
次日……有書吏匆匆而來。
“千戶,侯爺有請,叫千戶多帶人馬!
陳禮聽罷,立即緊張起來,大呼一聲:“召諸百戶,所有小旗以上的人隨我來,再命千戶所上下弟兄集結(jié),候命!無論天大的事,但凡只要在京城的,全部召回!
隨即,他不敢怠慢,理了理飛魚服:“出發(fā)。”
……
張安世升座。
此時他面上無比的威嚴(yán)。
幾個大聰明,不,幾個兄弟也一個個威嚴(yán)的站在他的身側(cè)。
陳禮帶千戶所的眾武官來見,不等行禮,張安世道:“人召集好了嗎?”
“回侯爺,召集好了,只等侯爺令下!
張安世道:“所有人跟我在,這便去抓亂黨!
“現(xiàn)在?”陳禮一愣:“亂黨……有眉目了!
這絕對是出乎了陳禮的預(yù)料,畢竟……他在錦衣衛(wèi)里當(dāng)差了這么多年,早知道這件事的棘手,這些亂黨潛伏了這么多年,怎么可能……輕易拿住。
張安世怒道:“怎么,你想質(zhì)疑本侯?”
“不,不敢!标惗Y道:“卑下的意見是,為了防止走漏風(fēng)聲,先召集人,先不要放出抓亂黨的風(fēng)聲……”
他上前一步,壓低聲音:“侯爺,北鎮(zhèn)撫司那邊……紀(jì)綱一直在觀察著侯爺您的一舉一動,他這一次……也憋了一口氣,所以卑下之意……亂黨固然要抓,可是北鎮(zhèn)撫司,也不得不防!
張安世意味深長的看了陳禮一樣:“怎么,這紀(jì)綱這樣喪盡天良。居然敢派人來盯我一舉一動?”
陳禮倒沒說紀(jì)綱什么壞話,只是道:“此等事,總要以防萬一!
“那就按你說的辦,還有,給我抽一隊人,監(jiān)視北鎮(zhèn)撫司,入他娘的紀(jì)綱,他想跟我斗?也不看看我張安世是什么人!”
陳禮毫不猶豫道:“是,卑下這就布置!”
他咬了咬牙,惡狠狠的道:“紀(jì)綱有一心腹,許多事都是交給此人辦,這個時辰,這心腹該去喝茶了……地方我知道,那邊也安排一點(diǎn)人,盯死了,侯爺就可后顧無憂!
第168章 東窗事發(fā)
張安世此時正用奇怪的眼神盯著陳禮看了好半晌。
陳禮訕訕道:“卑下也只是想要以防萬一!
“嗯。”張安世道:“多帶人,保護(hù)我!
陳禮道:“遵命!
當(dāng)下,張安世開始布置,一群校尉,突然出現(xiàn)在京城。
詹事府外頭。
博士鄭倫下值。
他另一個官職是翰林院的侍讀,奉旨教授皇孫讀書。
皇孫的性子很怪異,讓他很是擔(dān)心,不過他卻知道,無論如何,自己也是皇孫的老師,將來的前程自不必言。
因?yàn)榛蕦O好幾次提到了張安世這個阿舅,讓鄭倫很是不喜,他此時正想著,怎么扭轉(zhuǎn)皇孫的觀念。
皇孫將來是天下人的父親,天家沒有親戚。無論是子民,都仰賴著皇孫,皇孫怎么能只想著一個舅舅呢?
好在皇孫年紀(jì)還小,孺子可教,只是看如何教育罷了。
他出了詹事府。
隨即,突然左右有人大呼:“拿下!”
一聲令下,幾個校尉沖了出來,直接將鄭倫按倒在地。
鄭倫大驚,口里大呼:“爾等是誰?”
有人取了腰牌,在鄭倫面前一晃,道:“錦衣衛(wèi)辦事,和我們走一趟!”
鄭倫瞳孔收縮,他猛地想到了什么,第一個反應(yīng)便是:“冤枉,冤枉,我冤枉!”
可誰也沒理他。
鄭倫便破口大罵:“你們這些賊子,安敢拿我!你們可知道,這兒是詹事府,是東宮!我乃朝廷大……”
張安世上前一步,很干脆地給了他一個耳光,罵道:“鄭倫,你東窗事發(fā)了,還敢猖狂!”
鄭倫頓時臉上火辣辣的疼,他眼淚都要出來了,隨即惡狠狠地瞪著張安世:“張安世……”
幾個校尉已捂住他的嘴,將他直接捆綁起來,口里塞了一團(tuán)布,接著便揚(yáng)長而去。
來都來了東宮,張安世畢竟不是堯舜,不至于過門不入,于是徐步進(jìn)去。
太子不在,張安世便去見自家姐姐張氏。
張氏已聽說了外頭的事,等張安世稟告之后,張氏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頷首道:“這件事,不必和我稟告,捉拿亂黨要緊,若真是涉及到了鄭師傅,該怎樣干就怎樣干!
張安世道:“阿姐,那我干活去了。”
張氏卻是瞥了張安世一眼,慎重地道:“你自己要小心,你長大了,行事要周密,這些人既是亂黨,定是喪心病狂,保重自己!
張安世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道:“阿姐,你對我真好!
張氏卻嘆氣道:“你若早成了親,讓我們張家有后,我才不管你呢!”
張安世本是感動得要流淚了,接下來鼻頭一酸,又有點(diǎn)傷感了。
乖乖地走出去,見朱瞻基哀嚎著擺脫幾個宦官,道:“我的鄭師傅……鄭師傅……嗚嗚嗚……鄭師傅不會是亂黨,一定不會的。他平日里就教我天地君親師,說愿為大明赴湯蹈火,他怎么會是亂黨……”
看到張安世的時候,他一下子撞到了張安世的腿上,抱著張安世的腿道:“阿舅,阿舅……你不要冤枉了鄭師傅!
張安世讓幾個宦官退下,雙手扶著他的肩膀,道:“阿舅辦事,你啰嗦什么?鬼哭神嚎的,不曉得的,還以為是你阿舅出事了呢!
朱瞻基見四下無人,居然收了淚,鬼鬼祟祟地躲在張安世的懷里,低聲道:“我哭一哭,顯得比較尊師貴道,難道師傅被拿了,要砍掉腦袋了,還不要哭一哭的嗎?”
張安世瞪大了眼睛,而后眨了眨眼,最終道:“好了,好了,阿舅去忙了,你這個小子……”
想罵點(diǎn)什么,但是不知道該罵點(diǎn)什么好。
明明朱瞻基好像是朝著他所調(diào)教的方向發(fā)展來著。
可總覺得……這個方向……有點(diǎn)偏。
朱瞻基幼嫩的臉上很是認(rèn)真地道:“阿舅你好好干,到時再給他加一條罪,說他胡亂教我做功課!
張安世再沒搭理朱瞻基,徑直去了。
被捉的人,不只一個鄭倫,除此之外,還有兵部的另外一個主事,此外,便是都察院的一個御史。
此時,北鎮(zhèn)撫司里。
一個書吏火速地抵達(dá)了紀(jì)綱的公房。
紀(jì)綱這幾日,愁眉苦臉,他在陛下的面前,固然是如螻蟻一般,可在這北鎮(zhèn)撫司,他的一舉一動,都足以讓這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隨他的喜怒而喜怒。
此時……他正拿著一份名冊,細(xì)細(xì)地看著。
陛下對于一個同知劉勇,顯然并不滿意,這就意味著……栽贓一案,不可能點(diǎn)到為止了。
還要繼續(xù)擴(kuò)大下去。
這也意味著,在這錦衣衛(wèi)親軍內(nèi)部,還有人要倒霉。
他思量著,臉色越發(fā)的殘酷。
陛下的口諭,讓他想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可能。
而一想到這個可能,紀(jì)綱便覺得汗毛豎起,一種心底深處的恐懼,彌漫了他的全身。
可是……他似乎也意識到。
自己已被逼到了墻角,已經(jīng)沒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還能退嗎?
這些年,殺了多少人?
人們之所以對他恐懼,是因?yàn)樗清\衣衛(wèi)指揮使。
而一旦……失去了這個恐懼,他便成了白丁……
這個后果,紀(jì)綱無法去想象。
既然如此……他就只有一條道走到黑。
“都督!
紀(jì)綱微微抬頭,眼底深不可測地看著書吏,道:“何事?”
“棲霞那邊……又拿人了。”
紀(jì)綱手搭在案牘上,雙眸微微闔著:“拿了什么人?”
“有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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