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世默默地擦了一點額頭上的冷汗。
好,要相信丘松……
……
轟隆隆……
擲彈手們,瘋狂地投彈。
到處都是震天動地的轟鳴。
血霧凝在圓陣周遭驅(qū)散不開。
這手雷投擲的距離,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丈,按理來說,對于投擲之人來說,也未必安全。
不過……有鐵盾。
一個個鐵盾,形成了銅墻鐵壁。
不但隔開了驍騎的沖擊,而且還將那炸開的鐵片給隔開。
即便偶有一些鐵片透過了縫隙,飛入圓陣,可這一個個架著鐵錨的家伙,幾乎武裝到了牙齒,鐵片啪的打在鎖甲上,只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簟?br />
而那些驍騎們,卻仿佛一下子,置身在了人間地獄里。
前頭的陣沖不破,許多人被鐵矛痛穿,發(fā)出一聲聲不絕于耳的哀嚎和悲鳴。
后隊爆炸不絕……戰(zhàn)馬受驚,一個個人渾身是血地倒下。
于是……只在交戰(zhàn)之后一炷香不到。
攻勢頓減。
驍騎心寒不已,他們驚恐地眺望四周,生怕那黑乎乎的東西隨時出現(xiàn)在自己的四周。
受驚的戰(zhàn)馬彼此撞擊在了一起,馬上的人一個個被掀飛。
落馬之人,筋骨寸斷,甚至被后隊的戰(zhàn)馬踩踏而過,發(fā)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可那銅墻鐵壁,依舊紋絲不動。
鐵盾后的每一個人,都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息。
他們從恐懼,到遲疑,再到現(xiàn)在,自信滿滿。
每一個人的職責(zé)都很簡單,持盾之人將身子蜷縮,死死地抵著盾牌。
架起鐵矛之人死死地握緊鐵矛,甚至不需刺出的動作。
唯一有技術(shù)含量的,可能就是擲彈兵了。
好在他們在丘松的殘酷操練之下,早已對此,耳熟能詳。
朱勇此時宛如陣中大將,鎮(zhèn)定自若地觀察四周。他沒有輕易下達命令,而是根據(jù)情況,沉著應(yīng)對。
連他爹這鳥人都可以在戰(zhàn)場上立下不世功,俺比俺爹強,這很合理吧。
周十三第一次殺人。
因為他的鐵矛,直接刺穿了一個馬上的騎兵。
他只覺得鐵矛一沉,卻依舊渾身肌肉緊繃,死死的抵住鐵矛,他的身邊,沒有一個人后退。
此時……他生出了新奇的感覺。
就好像……他已和這里融為了一體。
于是,他如磐石一般,在這里繼續(xù)架矛,紋絲不動。
教導(dǎo)曾說過……大丈夫要立不世功。
他一直懵懂,不知什么叫不世功,現(xiàn)在他明白了,所謂不世功,就是在這里,不后退,擊垮自己的敵人。
也有一些落馬的驍騎,似乎也殺急眼了,他們在盾外,踏著同伴的尸骨,提著刀,瘋了似的想要翻越過大盾,殺入陣中來。
只是……他陡然發(fā)現(xiàn),迎接他的,還有步陣之中后隊的鐵矛。
這是一種說不出的絕望,當(dāng)你歷經(jīng)九死一生,原以為自己成功入陣,成為那個幸運兒,得到的不是驚喜,卻是更深的苦難。
而在此時……已出現(xiàn)潰逃了。
尤其是手雷爆炸之后,有人膽寒。
千戶陳乾先是怒喝:“逃者死!”
可到后來,他卻突然發(fā)現(xiàn)……這根本無濟于事。
看著那堅如磐石的圓盾,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感,他臉色慘然……看到前方的攻勢越來越弱,越來越弱。
攻守之勢逆轉(zhuǎn)。
因為在這個時候,已經(jīng)預(yù)感到驍騎疲憊,戰(zhàn)馬的沖擊力幾乎為零,大量的人開始選擇潰逃。
這時候,朱勇大喝一聲:“殺!”
這斬釘截鐵的一個字,立即令這滿是硝煙和血腥的空氣里又添了殺意。
于是……圓陣瞬間轉(zhuǎn)圜。
大盾紛紛翻到在地。
擲彈兵收雷。
大盾之后,如林的鐵矛就在這剎那之間,這些全副武裝,武裝到了牙齒的人一齊發(fā)出呼喝:“殺!”
猶如蓮花綻放。
所有人一齊殺出。
誰也沒料到,這個時候,對方居然直接來了個反沖鋒。
原本還沖殺而來的人……直接猝不及防。
還未反應(yīng),挺矛而來的周十三已將他刺穿。
潰逃更加明顯。
這種心理上的沖擊,已經(jīng)達到了驍騎的極限。
于是……兵敗如山倒。
有人轉(zhuǎn)身便逃。
僥幸還在馬上的人,迅速脫離戰(zhàn)場。
而那些下馬的人,就沒有這樣的運氣了。
如林的鐵矛迅速的逼近,開始瘋狂的收割生命。
“千戶,逃吧。”
有人至陳乾身邊。
陳乾騎著馬,在原地打轉(zhuǎn),戰(zhàn)馬不安的刨地,發(fā)出嘶鳴。
陳乾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感。
完了,這樣就完事了?
這可是驍騎精銳。
是當(dāng)初……縱橫在靖難戰(zhàn)場中的朵顏精騎。
看著四處都是哀嚎,尸橫遍野。
看到那些此前還信心十足的漢子們,現(xiàn)如今……或為尸首,或在地上悲鳴,甚至有的猶如喪家之犬。
“千戶……”
“逃?”陳乾苦笑:“能逃哪里去?誰能饒我?”
若是勝了,即便上頭怪罪,或許漢王還能保他。
可現(xiàn)在呢?
只怕第一個想要殺他的就是漢王。
而他……竟是生生將天策衛(wèi)驍騎葬送了。
葬送得如此徹底。
“千戶,再不走……”
看著那已成為了一字長蛇一般沖刺而來的鐵甲在陽光之下,猶如鐵浪一般熠熠生輝的殺至。
陳乾提刀,勃然大怒:“殺!”
刀未斬下。
馬下的人,卻已將鐵矛刺出。
直中陳乾的大腿。
陳乾大呼一聲,拖著血淋淋的腿從馬上栽下。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另一個鐵甲手持著鐵矛,一矛刺來。
這一次直刺的是咽喉。
陳乾幾乎看到那鐵矛的鋒芒如毒舌出籠一般而至,迅猛……有力……
死的不冤枉。
他冒出這么一個可怕的念頭。
對方披著這樣的重甲,鏖戰(zhàn)了一炷香,竟還能批甲沖殺,手中鐵矛還有此等威勢,自己面對這樣的對手,還能說什么呢。
呲……
那鐵矛的矛尖直沒咽喉。
陳乾眼睛一翻,等那鐵矛收出來時,咽喉處,鮮血便如涌泉一般噴出。
他臉扭曲了,拼命地嗚呼自己的咽喉,雙手被自己的血染紅了,而身軀開始不斷地抽搐。
這種痛入骨髓的窒息之后,他雙腿一蹬,此時只有一個念頭:“天殺的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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