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如此,他能明顯感到對方即使如此的負重,竟也一個個精力充沛,架起來的長矛,紋絲不動。
這如林的長矛,擺在眼前,在陽光下,折射著銳光,讓人心頭發(fā)寒。
當然……還不只于此。
面對騎兵的沖擊。
步兵最難克服的,往往是心里的恐懼。
這種恐懼會隨著騎兵的沖刺不斷地放大,所以深諳騎兵之道的陳乾,對于沖擊步陣,有著豐富的經驗。
他總能像貓戲老鼠一般,等到對方恐懼,對方的步陣之中出現缺口,而后毫不猶豫的沖殺上去,在這步陣里直接撕開一個口子,而后……便是騎兵對步陣的瘋狂殺戮了。
可眼前讓陳乾更驚詫的是,對方的陣列,沒有任何的薄弱環(huán)節(jié)和缺口,幾乎人人都死守于自己的崗位,即便呼嘯而來的騎兵即將抵達眼前,分明陳乾能看到對方眼神里的恐懼。
可是……對方沒有動。
猶如一個龜殼一般,安如磐石。
張軏此時大呼一聲:“盾!
張軏此刻已是熱血沸騰。
他的體內,好像血脈覺醒一般,此時此刻……他感覺亡父似乎在天上看著他。
他激動地在陣中,手按著刀柄,此時的張軏,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劍。
最前排,一面面的鐵盾呼啦啦的排出。
這鐵盾半人高,持盾之人半蹲。
其余人斜著身體,挺出長矛。
依舊是整整齊齊,所有人步調一致。
這樣的情況他們已經嘗試了一次又一次,早已熟諳于心。
那厚重的鐵盾,以及鐵盾縫隙里架起的長矛就在眼前,陳乾只覺得頭皮發(fā)麻。
他意識到,自己可能大意了。
“漢王,我入你娘,不是說只是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帶著一群新卒嗎?”
他心里怒吼。
可此時……開弓沒有回頭箭了,卻只好在馬上,提刀,努力鎮(zhèn)定地大呼:“殺過去!”
砰……
第一個沖至陣前的騎兵,毫不猶豫地撞入了陣中。
可很快,戰(zhàn)馬直接被尖銳的長矛刺穿。
人則直接飛向大盾,他僥幸地躲過了鐵矛,卻不幸的是撞在了鐵盾上,就好像撞擊了一堵墻,只覺得肋骨折斷,人已滾開。
咚咚咚……
一個又一個騎兵,飛馬撞擊。
無數的戰(zhàn)馬呼嘯著。
有人直接被鐵茅刺穿,鮮血如雨一般灑下。
有戰(zhàn)馬幸運地撞擊了鐵盾,可他們的沖擊力,依舊無法將這銅墻鐵壁撞開。
人仰馬翻。
四面八方的鐵騎,一個又一個。
他們揮舞著刀劍……卻突然滋生出悲壯。
陳乾雙目赤紅,他急眼了。
不過此時,他依舊按著長刀,口里大呼:“破陣,破陣!”
此等步陣,只要沖出了一個缺口即可,只要有一個缺口……
他生出這樣的念頭。
事已至此,已經無路可退,唯一的選擇,就是踏馬過去。
而這天策衛(wèi)驍騎也絕非浪得虛名,依舊還是揮舞著刀劍,一個又一個奮力沖殺。
即便有人被長矛刺了個窟窿,有人直接被摔得渾身骨頭盡斷。
依舊還是前仆后繼。
廝殺震天。
原陣的中心。
有人氣定神閑。
他觀察著四面八方的情況。
若說別人有激動,有恐懼,有熱血。
而他,有的卻只是出奇的鎮(zhèn)定。
似乎……他觀察到了什么,而后,他呼喝一聲:“雷!”
數十個在圓陣中心的人,此時一個個取出了手雷。
這些人沒有穿戴魚鱗鎖甲,他們也是營中唯一允許可以不穿重甲的人。
他們都是丘松精挑細選出來的人,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臂力驚人。
此時,他們熟稔地捏雷。
取出火折,引燃引線,一氣呵成。
顯然,他們對每一個步驟,都了如指掌,絕不會出任何意外。
出意外的人……一般下場都很慘。
緊接著,一個個雷,直接投擲了出去。
從烏龜陣中,天上似乎一下子,出現了一個個黑乎乎的圓球。
這些圓球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完美的弧線,而后……落地。
就在天策衛(wèi)驍騎還在拼死沖擊的時候。
那圓球落在了他們的周遭。
剎那之后。
轟隆隆……轟隆隆……
十數個手雷自他們身邊一個個炸開。
這手雷里頭,不只是火藥,且因為裝藥量不多,比之此前的火藥包威力小許多。
只是……這里最殘酷的卻是,手雷里還有大量的鐵片和鐵珠。
于是……隨著火藥的炸開,鐵片和鐵珠也隨之四散。
呃……啊……
戰(zhàn)馬受驚。
攻勢受阻。
馬上的人突的被打成了篩子,直接倒地。
那在空中肆意亂飛的鐵珠和鐵片,瞬間讓周遭的人倒下一片。
大營里。
聽到了馬蹄聲,聽到了戰(zhàn)馬的嘶鳴,聽到了廝殺和爆炸聲。
兵部右侍郎方賓心驚肉跳。
他不安起來。
似乎下一刻,就有人殺入大營,說不準,就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將他剁了。
雖然他臆想,或許漢王殿下不會這樣瘋,應該還是會有理智的。
可很快,他似乎意識到……漢王既然可以毫不猶豫地讓人對模范營發(fā)起攻擊,那么他……又算個什么?
“瘋了,瘋了……”方賓忍不住低聲咒罵起來,心頭卻是越發(fā)的不安。
斜眼看了一眼張安世,這個家伙也不是好鳥,老夫被他利用了,完啦,完啦……
內心深處,升騰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悲哀。
堂堂兵部右侍郎,未來前程似錦,不料要葬身此地嗎?
一旁的姚廣孝則繼續(xù)念經,他倒是鎮(zhèn)定。
當然,這種鎮(zhèn)定并不是來源于他當真不怕死。
而在于……既然收了人家的香油錢,就得有死的覺悟。
反正這一把年紀了,應該也沒幾年陽壽了。
哎……人嘛,總要想開一點。
張安世穩(wěn)穩(wěn)地端坐著,但是心頭是有些緊張的。
今日這一場,的確是他計劃好的,他不得不去解決掉天策衛(wèi),至少也要在模范營出發(fā)安南之前,狠狠打疼他們一次。
如若不然,模范營一走,京城三兇也去了安南,張安世覺得自己在京城很危險。
江湖雖是人情世故,可若連打打殺殺的本事都沒有,那還談個鳥的人情世故,你配嗎?
對于這天策衛(wèi),張安世是有幾分把握的,因為他知道許多兵馬成為禁衛(wèi)之后,就開始慢慢的腐化了,這種腐化和蛻變的速度是驚人的。
當然還不只于此,張安世的信心來源于自己對銀子的自信,他是真正砸了錢的,是真金白銀,而且這些銀子,是沒有克扣的那種。
這種瘋狂的撒錢,不只是士卒,便連他們的家人,他也一并養(yǎng)起來了。
手雷終于炸了……
張安世聽著一聲聲的轟鳴,捏了一把汗,不知丘松這家伙的擲彈兵能否出奇跡。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