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蘸墨,很費(fèi)勁地寫下了五個字。
張安世認(rèn)真地看著,邊道:“這行書,差是差了一點(diǎn),不過你這個年紀(jì),倒也難得了,不錯,阿舅很欣慰,還有這兒,這里你提個小字!
朱瞻基道:“題什么?”
張安世道:“提大明嫡皇長孫朱瞻基題!
朱瞻基卻是不下筆,一臉狐疑地看著張安世道:“阿舅,你到底想做什么?”
張安世又怒了。氣惱地道:“你良心被狗吃啦,今日連字都舍不得寫,他日你長大了,是不是還要囚母弒舅?”
朱瞻基瞪著張安世:“我要去告訴母妃。”
張安世臉上的怒氣立即收了起來,口里道:“待會兒請你吃冰棒,這一次是真的!
說著,眨眨眼。
朱瞻基懷疑地看著張安世:“真的”
“比珍珠還真!”
朱瞻基便又提筆起來,很認(rèn)真地在那大字下頭提了小字:“大明嫡皇長孫朱瞻基。”
張安世如獲至寶,忙將這行書收了,吹干了字跡,收入懷里,樂呵呵地看著朱瞻基道:“不愧是我家瞻基啊,真是個有良心的孩子,阿舅心疼你!
“冰棒呢?”
張安世道:“還沒制呢,這兩日便給你送來。”
摸摸他的腦袋,便往外走,口里邊道:“阿舅還有事,你乖乖的,再會!
朱瞻基:“……”
……
一塊牌匾,便張掛在了棲霞。
這是一個臨時的大營,轅門上這燙金的招牌掛出來,張安世背著手,抬頭看這匾額,甚是滿意地點(diǎn)頭。
朱勇幾個,也都?xì)g天喜地的。
張安世道:“皇孫太有良心了,知道我們要建營,非要出力不可,我這做阿舅的都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沒有辦法,盛情難卻!
“你們看,有了這個招牌,咱們這模范營的名份就有了,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以后這營中上下,每日出入營,都要在這兒念一次‘天下第一營’,要讓大家伙兒永遠(yuǎn)知道,咱們模范營與其他的丘八,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
朱勇和張軏擠眉弄眼,他們大抵能想到,那五六歲大的皇孫,不知被他自家舅舅怎樣的糊弄了。
卻只有丘松挺著肚腩,眼睛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燙金的五個字,眼里熠熠生輝。
“軍需怎么樣?”此時,張安世回頭看向朱勇。
朱勇道:“武庫那里,甲胄、刀槍劍戟,還有采買的糧食,俺爹幫了點(diǎn)小忙,都是新的!
張安世又問:“用的是什么甲胄?”
“三百套布甲,還有……”
還不等朱勇說完,張安世就不甚滿意地道:“世叔也太小氣了吧?”
朱勇:“……”
張安世道:“給我弄人手一套魚鱗鎖甲,告訴他們,我們按市價給錢,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說了,營里的事,我們管。除此之外,還有馬……你們親自去馬場挑,這些也給錢。還有補(bǔ)給,現(xiàn)在禁衛(wèi)每月供給是多少?”
“每月不知道,不過一般是一日一斤糧,三兩菜,三日一兩肉!
張安世道:“太少了,會餓死人的,咱們這兒,糧食管用,蔬果每人每日一斤,一人每日照著半斤肉來吃!
朱勇吃驚道:“啊……這……”
張安世一臉認(rèn)真地道:“我們?nèi)卞X嗎?不能讓弟兄們挨餓啊,除此之外……采買硝石等火藥的原料,這火器,我們得自己制,造作局造的,喜歡缺斤少兩,用著不放心!
朱勇道:“這幾乎都是千戶的補(bǔ)給了!
張安世指了指頭頂上的匾額,道:“你抬頭看看。”
朱勇抬頭,又看到了那熠熠生輝的天下第一營。
張安世語重心長地道:“無論如何,這天下第一營,咱們當(dāng)定了!”
“還有,從今日開始,你這營官,還有你們幾個,每日都在營中,和大家一道操練,同吃同睡,不得我的批準(zhǔn),不許出營一步,都照著我的操練方法來!
朱勇道:“那大哥呢?”
張安世感嘆道:“我真羨慕你們,可以活的如此純粹,可是大哥腦子比較活,只好為你們遮風(fēng)避雨,應(yīng)付外頭的麻煩事!
“好啦,不要沮喪了,要振作,大哥即便沒在你們的身邊,但是大哥的魂魄,卻時時刻刻跟在你們的身邊,如影隨形,都打起精神來!
朱勇幾個立即道:“是!
張安世當(dāng)下,直接給模范營批了十萬兩銀子。
隨即,朱金便來拜見,道:“整理出來了,錢莊那邊,在浙西和贛東那邊,還真有不少的地。”
張安世道:“撥出一萬五千畝來,分賜給這些應(yīng)募來的士兵家人。有父母的,給他們父母耕種,若是沒有父母的,就讓他們的兄長代耕。沒有兄弟的,可托給他們的族里。但是每年繳多少糧,都不能少。別想讓他們族里的人占便宜,你直接去和當(dāng)?shù)乜h里先聯(lián)絡(luò)。跟他們丑話說在前頭,這都是東宮的人,這賜下去的地,若是有人想打主意,想一想也就罷了,可若是真敢伸手,那很好,這事兒瞞不住,誰伸手,我就砍掉他們一家人的胳膊!
一萬五千畝,對于收了十一個錢莊,有無數(shù)固定資產(chǎn)的商行而言,還真不多。
朱金如今也是越發(fā)顯得大氣了,笑呵呵地道:“好,這個小人照辦!
張安世便接著道:“還有,挑一些可靠的人,駐到這幾個縣去,也不用干別的事,就和這些人的家眷們聯(lián)絡(luò),平日不要聯(lián)絡(luò)得太緊,可若是他們家里有什么婚喪嫁娶的事,尤其是爹娘過世了,得代營里出面去幫襯!
朱金對倒是有些遲疑,卻還是點(diǎn)頭:“小的一定辦好!
“辦不好,若是這邊有家眷出了什么事,鬧到營里來,我便收拾你!
朱金干笑:“不敢的,不敢的。”
“這便好!睆埌彩罎M意地點(diǎn)頭。
……
棲霞這兒,終于駐扎了一支軍馬,不過這軍馬幾乎每日閉門不出,只偶爾聽到里頭傳出喊殺聲。
對于棲霞的僧俗百姓而言,這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畢竟……這兒隔三岔五的爆炸,他們也都習(xí)慣了。
不過還是有人覺得奇怪,要知道,在其他的州縣,許多人并不喜歡附近有什么官兵入駐。
因?yàn)檫@些丘八們,總是三五成群的出營,滋生出一些事端,偶爾還會和當(dāng)?shù)氐陌傩债a(chǎn)生沖突。
可在棲霞,卻好像這樣的擔(dān)心變成了多余的。
紫禁城里。
第一批大軍,已在張輔的率領(lǐng)之下開拔。
當(dāng)然,數(shù)十萬大軍出擊,是一個系統(tǒng)的工程,各營各衛(wèi)分別開撥,真正的大戰(zhàn),只怕需到來年開春去。
所以朱棣依舊還在為調(diào)度的事而懊惱。
請戰(zhàn)的軍將實(shí)在太多了。
朱棣需做好平衡。
猛地,他想起了什么,頓時就抬頭看向亦失哈道:“朱勇幾個,出發(fā)了沒有?”
亦失哈道:“本來是調(diào)度他們?nèi)パ哼\(yùn)糧草先行的,不過此后他們調(diào)去了模范營,便需跟著后隊(duì)走了,只怕還需一兩個月才能出發(fā)。”
朱棣頷首:“那個模范營怎么樣了?”
亦失哈干笑道:“奴婢也不知道。”
朱棣瞪他一眼道:“朕怎么看出你知道點(diǎn)什么,有什么話就講!
亦失哈苦笑道:“奴婢……不敢欺瞞陛下。這模范營怎么樣,奴婢倒是不知,不過卻知道……咳咳……這模范營現(xiàn)在掛了一個天下第一營的牌子!
朱棣:“……”
他覺得有點(diǎn)氣悶。
不過還是稍稍擠出了一點(diǎn)笑容:“由著他們罷,朕曉得他們不要臉的!
卻沒想到亦失哈道:“只是……這天下第一營的牌子,還請人題了字!
朱棣道:“不會是朱勇那貨吧?他干的出來,但凡張安世給他塞點(diǎn)好處,他肯定興沖沖的去題字了!
“題字的是皇孫。”亦失哈道。
朱棣突然覺得自己的心口有點(diǎn)疼,立即大罵起來:“入他娘,連孩子都騙,這還算是個人嗎?這么小的孩子,他懂個鳥!這要是傳出去,指不定多少人要笑話呢!
亦失哈也苦笑道:“倒是現(xiàn)在京城里頭的人,沒有笑話這事!
“嗯?”朱棣虎目瞪著亦失哈,露出嚴(yán)厲之色。
在這樣的目光下,亦失哈只好硬著頭皮道:“現(xiàn)在京城里都在議論天策軍!
朱棣眼睛瞪得更大了,道:“這天策軍又怎么啦?”
亦失哈道:“聽說……漢王殿下……他得了天策軍,自詡天策上將軍,招搖的很!
朱棣的臉迅速地沉了下去,怒不可遏起來。
亦失哈連忙道:“奴婢萬死,奴婢絕沒有打探漢王殿下和承恩伯的意思,只是這兩件事,都鬧的人盡皆知,京城里的三歲稚童都知道了,奴婢想不知道也難!
朱棣眼里像溢滿了火焰,氣呼呼地道:“入他娘的,那張安世是笨,漢王是蠢,真是一時瑜亮,朕的臉都給他們丟盡了。”
亦失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敢再吭聲。
朱棣一肚子的火氣,罵罵咧咧的發(fā)泄,不過罵了很久后,似乎也覺得沒什么意思。
這個時候,你若是特意去阻止,比如讓張安世將牌子摘下來,這滿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人家皇孫題了字,這個時候特意摘掉牌子,不更顯得是欲蓋彌彰嗎?
至于漢王那個混賬,朱棣沒想到這個家伙……能自比天策上將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朱棣只覺得胸口悶得很,咬牙切齒,這時偏偏又不能做點(diǎn)什么,因?yàn)榇藭r任何的動作,反而是火上澆油。
耐著性子,又過了一個月。
朱棣還是很記仇的。
突一日批閱奏疏,抬頭看向亦失哈,看似淡淡地道:“現(xiàn)在那天下第一營如何了?”
亦失哈道:“沒什么響動,奴婢啥也沒聽說。”
朱棣若有所思,隨即則道:“去將魏國公叫來!
亦失哈不敢怠慢,連忙下去吩咐,半個時辰之后,徐輝祖便前來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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