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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歷史軍事 > 橫刀十六國 > 橫刀十六國 第173節(jié)
  桓家最擅征戰(zhàn)者不是桓溫,而是桓沖、桓豁,歷任鷹揚將軍、鎮(zhèn)蠻護(hù)軍、西陽太守。

  與遼東慕容家、枋頭苻家一樣,桓家亦人才濟(jì)濟(jì),桓溫幾個弟弟在江南也算是一時之選,桓溫歷次大戰(zhàn),都是他們鞍前馬后。

  坐北朝南的桓溫笑而不語的望著兩人。

  常煒拱手而起,儀態(tài)從容,絲毫不懼桓沖若有若無的壓力,“諸位皆乃衣冠名門,享華夏膏腴血食,今北國沉淪,百姓與胡人刀下水深火熱,翹首而望江東,怎奈江東竟無一人是英雄,皆是鷹顧狼視之輩,只為一己之私爭權(quán)奪利,無人念及江山社稷百姓,煒今日斗膽一問,桓公北伐,所為者何?”

  此言堪稱字字誅心。

  桓溫何許人?早年混跡于建康名士之中,與殷浩、謝尚等齊名,最在乎的便是顏面。

  常煒等于當(dāng)著江東名士們的面打桓溫的臉。

  不過桓溫依舊笑而不語。

  他從容淡定,桓沖、桓豁卻勃然大怒,“大膽,來人!”

  花錦步障后面立即走出十余帶刀甲士,“將此人……”桓沖斜了一眼桓溫,后者眼神動了動,“下沸鍋烹殺之!”

  “咦——”

  在場的名士們色變者有之,幸災(zāi)樂禍者有之,欣賞者亦有之。

  所謂名士,最喜風(fēng)骨,越是出其不意,越是中他們的意。

  但常煒卻面色不變,大笑三聲,從流水中取過一樽酒,一飲而盡,“好酒!”

  說完扔下酒樽,大步走向甲士。

  “且慢!痹瓿鍪种浦,“此人不遠(yuǎn)萬里而來,為民請命,倒有幾分膽色豪氣,今若烹殺之,北人必笑我荊襄無容人之量也。”

  為民請命四個字正搔到了桓溫的癢處。

  常煒為北國百姓向桓溫請命,背后的含義便是桓溫天命所歸。

  袁宏追隨桓溫多年,自然摸清了他的脾性。

  “哈哈,眾人勿驚,方才戲言也,常先生風(fēng)骨勁正,膽色過人,乃北國名士也!”桓溫?fù)犴毝Α?br />
  一把黑亮的胡須保養(yǎng)極好,襯托出他的姿貌偉岸。

  而桓溫之句,加上今日之事,也必將在江南傳為美談。

  所謂名士,首先就是一個“名”字,常煒犯顏直諫,桓溫豪爽大度,兩人各取其“名”,恰到好處。

  從魏晉時,名士們便互相題表,互相吹噓,名聲就這么起來了……

  如王戎吹噓王衍:神姿高徹,如瑤林瓊樹,自然是風(fēng)塵外物。

  王戎又被裴楷吹噓為:戎眼爛爛,如巖下電。

  真到了社稷危亡時,神姿高徹、戎眼爛爛都沒擋住胡人的亂刀……

  甲士退去,現(xiàn)場的氣氛又融洽起來。

  常煒拱手道:“在下方才一時情急,多有不敬,桓公恕罪,如今羯趙大亂,胡人自相攻伐,荊襄一軍而出,可制北國司命,收復(fù)故都,常言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桓公當(dāng)起兵也!”

  第二百二十五章 北伐

  “桓公若是北伐,我黑云山鼎力相助!”常煒拱手道。

  之前的種種言行,都是在為這句話做鋪墊。

  黑云山屹立于洛川之側(cè),桓溫若是出兵,東南兩面夾擊,旦夕可下。

  而收復(fù)洛陽對桓溫意義非凡。

  在座的名士、官吏們紛紛昂起頭,就連桓沖都滿眼熱切。

  有了這層功勞,桓家在江東便可立于諸世家門閥之上!

  不過擺在眼前的功勞,桓溫卻并不如其他人那般熱切,“足下之言是也,某再上書一封,直陳閣下之言!”

  常煒此來代表黑云山,其真實意圖,桓溫心照不宣。

  于他而言,北方形勢依舊不明朗。

  連富饒的蜀中都不用心經(jīng)營,更別提北方,北伐之后,洛陽便是燙手的山芋。

  “桓公英明!”常煒持禮甚恭,目的基本達(dá)到。

  在江南士人眼中,北國遍地胡塵,收復(fù)之后,同樣要面臨當(dāng)年西晉的難題,如何處理數(shù)量龐大的胡人……

  而治理需要精力、成本,以及智慧。

  他們沒那個魄力和心思去滌掃胡塵,而這些年他們在江南過得也不錯,吳儂軟語,錦繡山河,早已令他們忘記了家仇國恨,忘記了故土。

  所有人都在借北伐各取所需……

  常煒又在江陵待了數(shù)日。

  正如他所料,此事之后,聲名鵲起,荊襄士人爭相拜訪。

  而桓溫將要北伐消息震動四方。

  不過桓溫還沒出兵,江東殷浩卻先行一步。

  廬江太守袁真輕易攻陷了淮南重鎮(zhèn)合肥,讓殷浩看到了“人心所向”。

  而桓溫的每一次上表,都讓建康君臣們?yōu)殡y。

  三十余歲的郡公,東晉的半壁江山捏在他手中,又占據(jù)長江上游,建康君臣想不忌憚桓溫都不行。

  這種忌憚超過了北方的胡人。

  司馬家怎么取的江山,天下誰人不知?

  桓溫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江東君臣的心,包括此次“曲水流觴”。

  荊襄若與黑云山聯(lián)合,取洛陽易如反掌。

  所以殷浩不得不先動手,以謝尚、荀羨為都統(tǒng),進(jìn)駐壽春……

  陳留,汴水屯田。

  李躍正在與周牽查看春耕。

  兩岸的田地一眼望不到盡頭,青壯忙碌期間,不時傳來幾聲鞭響,以及老牛的哞哞聲。

  偶爾還有幾聲子規(guī)啼鳴之聲,讓田野里生機盎然。

  而田野里的生機便是兗州的生機、中原的生機。

  中原最大的優(yōu)勢便是人口承載力高,在古代一直都是人口最稠密的地區(qū)。

  “殷浩屯兵壽春?”李躍拍了拍手掌間的泥土,“如此說來,常先生成功了!

  一年之計在于春,春耕是眼前最重要之事,李躍自然要以身作則,在田間揮上兩鋤頭,以激勵其他人。

  張生野道:“正是,謝尚、荀羨三萬大軍為先鋒,殷浩領(lǐng)五萬大軍在后,號稱二十萬大軍。”

  八萬人就敢號稱二十萬大軍……

  “許昌張遇有何動靜?”

  “仍按兵不動!

  “盯緊南面動靜。”李躍思索了一陣,殷浩屯兵壽春,目前而言動向還不明朗,不排除他攻打兗州的可能。

  壽春左抵青徐,右攬兗豫。

  溯潁水而上,可直取許昌,但若是溯泗水而上,則如褚裒一樣,沖兗州而來了。

  兵者,詭道也。

  雖然殷浩口口聲聲收復(fù)許、洛,但該防還是要防。

  “令梁嘯加強南面防線,不可懈怠!

  “唯!”張生野策馬而去。

  周牽看著他的背影道:“江東向來遲緩,此次屯兵壽春,不知何日才會北上!

  李躍笑道:“有一點可以確定,殷浩來了,桓溫就不會來!

  “江東此次出兵略有些倉促,距離褚裒兵敗,不過半年,士氣人心未復(fù),殷浩名動江南,然則,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也,殷浩從未領(lǐng)兵出戰(zhàn),江東朝廷卻以他為帥,所托非人……”周牽忽然來了興致,多說了幾句。

  而以往,他對軍事興趣不大。

  畢竟是晉朝的縣吏,對故國總有幾分感情在。

  李躍道:“你且看江東將吏,有幾人不是士族門閥出身?”

  殷浩也是出身名門,至于褚裒、謝尚、陳逵、荀羨等人,一看姓氏,就知道他們的出身。

  “都督所言是也,若屬下在舊國,只怕現(xiàn)在還是一縣吏爾!敝軤窟駠u道。

  “某若在江東,不過一田奴!崩钴S走上田壟,褐色的田野與青天相接,令人心曠神怡。

  不知不覺間,一個轟轟烈烈的大時代撲面而來,無數(shù)英雄豪杰紛紛走到時代的浪潮前。

  兗州夾在中間,正是風(fēng)云匯聚之地。

  等了兩日,枋頭消息沒來,許昌卻派人來了。

  殷浩屯兵壽春,最緊張的人當(dāng)然是張遇。

  而劉國率軍北上,讓張遇更加勢單力薄,放眼周邊,能聯(lián)合的只有黑云山。

  “我主愿割譙沛之地予都督,兩家摒棄前嫌,共保州郡!痹S昌使者年紀(jì)頗大,說話比較沉穩(wěn)。

  譙沛二地在許昌之東,懸在淮北,直面壽春。

  張遇把這塊地劃給自己,沒安什么好心,讓黑云軍給他賣命。

  李躍笑了兩聲,“某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張刺史若是抵擋不住,可退到兗州,躍必以上賓待之!

  當(dāng)年兩次攻打黑云山之仇,李躍一直沒忘記。

  都這時候了,張遇還在耍小聰明。

  “江東若是攻下許、洛,下一步必然揮兵兗州,都督難道不知唇亡齒寒之理?”使者聲調(diào)高亢起來,“我主若是走投無路,投奔江東,數(shù)十萬大軍攻打兗州,兗州能抵擋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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