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對的力量之下,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
但--
晏寧眼中一閃而逝的思緒叫他及時捕捉到。
生物的本能叫他快跑,腳下卻如暨磐紋絲不動。
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為什么不呢--
漸眠聽到心里的怪獸蠱惑地誘勸他:為什么不試試呢。
成功了,這便是勝利的天秤斜向自己的又一重砝碼。
巨大的觸動叫他躍躍欲試,血管中流淌的瘋狂因子從未停歇。
瘋狂的獵人以柔弱外表做皮囊,怯怯地,卻毫不猶豫牽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間。
那里有一把彎刀。
弧似新月,柄嵌寶石,是傅疏給他尋來的寶貝。
也只有漸眠知道,刀尖舔血,便能一擊斃命。
鋒利如斯。
他瞳眸半瞇,顯出幾分身處下位的天真情態(tài),手腕卻毫不猶豫的調(diào)轉(zhuǎn)位置,握著他的手,將刀尖吻在他的喉嚨。
“如果一定要決定死法!彼潉拥纳眢w,濕紅的眼睛,無一例外在向晏寧透露著獵物本真的想法。
他明明不想死。
卻如此凜然的將刀尖下壓,慢慢,慢慢地開口:“我這一生,雖做到了一人之下的位置,卻從未能夠決定自己的想法,無數(shù)人前赴后繼,想看我出丑,想取笑我,看我的熱鬧!
“我明白,我都明白!
“我跌跌撞撞的在這冷寂的皇庭長大,遭遇無數(shù)次的暗殺白眼,又因名不副實而被嫉妒怨憎!
“這潑天富貴也好,皇權(quán)在握也罷,到頭來也不過只是披著人皮再叫人擺布!
“我不知是誰要害我性命,當然,人那么多,我也懶得問是誰想害我!
他嘆了口氣,睜開眼睛,半真半假地,動情直敘:“這最后的死法,請讓我自己選擇吧!
晏寧沒有動。
漸眠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多少。
在這一刻,宮道上的風聲似乎都停止了,天地靜籟,只剩二人輕微的呼吸。
漸眠有一句話的確是真情實意,哪怕死,他也不想再大庭廣眾之下,以這樣可笑的死法宣告下線。
他不再猶豫,手臂使力
嗡--
那把寶刀在地上滾了半圈,刀身與青石板地面親密相貼,最終發(fā)出啪嗒輕響。
漸眠閉了閉眼。
他賭贏了。
晏寧松開他的手,眼睛透出一種做錯事的無措來。
他舔了舔干澀的唇,目光落在漸眠淌出絲微血線的脖頸,那令他口干舌燥的芬香氣息誘人采擷,他廢了極大的力氣克制自己:“你為難我。”
他還算能保持丁點兒清醒,不至于全身心淪陷在這場為他織造的艷網(wǎng)里。
漸眠笑笑,似乎并不為他的話所動。
被割傷的手腕傳來絲絲刺痛,漸眠低身,就想撿起那把彎刀。
當啷--
在漸眠撿起它之前,彎刀被人踢遠了些。
“不要!”他的眼里終于露出一絲慌亂。
與此同時,一陣攜槍急奔的聲音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似乎就在不遠處,隱約還能聽見有人呼叫太子殿下。
再不動手,留給晏寧的時間就真的不多了。
在這條路上,晏寧用同樣的方法困住了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太監(jiān),但太子殿下的行蹤在禁庭幾乎透明,這么長的時間沒有回去,引起旁人的疑心也只是時間問題。
晏寧的眼神忽然堅定下來。
他不再猶豫,手起刀落間--
漸眠回身,聽到了那聲近乎絕望的嘶吼。
第25章 愛重
等漸眠回過神來時,面前少年已經(jīng)消失不見。
晏寧沒有殺他。
但卻也并沒有束手就擒。
薄奚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在幾個瞬息便沖到了漸眠面前。
“殿--”他張了張嘴,迎面一道勁風剮過側(cè)臉。
啪--
毫無緩力的一掌。
“你來遲了。”他黑沉的眼珠子倒映著薄奚略顯慌張的臉,心下的委屈淹沒了他,他幾乎沒有道理的責怪薄奚。
恨他來的這樣遲。
他的力氣不足以支撐自己再來一巴掌,如果可以的話,漸眠絲毫不介意將這張英挺薄幸的臉抽成豬頭。
在昏過去的一瞬,他這樣想。
……
東宮。
層疊的帷幔外,圍著一群緘默凝重的宮人,薄奚在略偏一角,不錯眼地盯著里頭的人,定定入神。
小福子在一旁急的團團轉(zhuǎn),傅疏晚一步知道消息,到時漸眠手腕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醫(yī)士處理妥當了。
他遲遲不肯醒來,那張慣常囂張的臉蛋上顯出幾分瓷質(zhì)凈潤的無害來。
傅疏恨不得這小王八蛋再活蹦亂跳的起來給他制造點麻煩,也好過這一刻的長睡不醒。
無人知道漸眠昏迷的原由。
晏寧離開的速度讓人捕捉不及,連他的表情都沒有看清他便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太子遇刺的消息在幾瞬傳遍了禁庭,傅疏下令封鎖消息,卻仍是免不了闔宮上下的人心惶惶。
傅疏默不作聲地站在床頭,似樽靜默悲憫的神佛,他淡淡開口:“樞日,去請醫(yī)士!
醫(yī)士……
樞日抬眼,小心覷了眼傅疏的臉色,又看了看榻下跪著的幾個醫(yī)士,沒敢問人不是都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