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上一世齊瑞昌承受的他的恩情,以及對他的作踐,這一跪,他受得起。
房間里一片安靜,齊瑞昌伏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只希望葉知秋看在他這把年紀的份兒上心軟下來。
若是今天碰了壁,以后再想撬開或打動葉知秋將會更不容易。
他必須一戰(zhàn)而捷才行。
只可惜,并沒有。
葉知秋似乎垂眸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隨后,他緩緩起身。
“老人家,你這些舉動真是讓我有點摸不清頭腦,”他嗓音里帶著笑,并沒有彎腰去扶齊瑞昌,只淡聲道,“大概你對我和齊鑫的關(guān)系有什么誤會吧,其實,我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
伏在地上的身影明顯僵了僵。
葉知秋微笑,“你快起來吧,你這個樣子,萬一我男朋友誤會就不好了!
齊瑞昌:“……”
齊瑞昌愣在原地,好半天反應(yīng)不過來。
什么男朋友?
他男朋友不就是他們家齊鑫嗎?
怎么,葉知秋今天的話,他好像一句都聽不懂?
正躊躇疑惑間,里面臥室位置忽然傳來極輕的開門聲。
齊瑞昌抬眼,看到一個極俊美的男人從葉知秋的臥房里走了出來。
男人和葉知秋穿了同色系的淺藍色襯衣,黑色長褲,只是頸間多了一條領(lǐng)帶。
清晨橘紅色的陽光照在他線條流暢的側(cè)頰,映在他漆黑深邃的鳳眸中。
只是,卻并未能為那雙威嚴眸子染上哪怕一分一毫的溫度。
來的路上,齊瑞昌想過葉知秋很多很多種不同的反應(yīng)和態(tài)度。
相應(yīng)地,他在心底規(guī)劃過很多種不同的應(yīng)對方式。
但唯獨,他沒想過會是這種狀況。
齊瑞昌腳下一軟,原本還能撐住的膝蓋此刻也失了力。
看著男人無聲地將葉知秋的手包進自己掌心里,他不由地徹底癱軟在地上。
面前這人,應(yīng)該沒有人會不認得。
在他們做服裝的人眼里,甚至在齊瑞昌這種很傳統(tǒng),一向?qū)ζ放坪驮O(shè)計并沒有那么敏感的人眼里,他都可以當(dāng)之無愧地稱之為神。
不是秦見鶴是誰?
“老人家,”葉知秋的聲音有點縹緲,可卻聽得齊瑞昌更加虛軟,全身上下忍不住冷汗直流。
“上一次你打電話,讓我去伺候你兒子的時候,我男朋友可也是一起聽到了的,”葉知秋的嗓音里依然帶著笑,他微微彎腰,看著齊瑞昌驚駭又難以置信的眼睛,輕笑,“今天之所以放你進來,不過是為了讓你知道,我早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以后,你可不要再亂點鴛鴦譜了!
說完,他將齊瑞昌帶來的那袋水果丟在他腳邊。
六月的桃子正新鮮,骨碌碌地滾了一地。
像此刻的齊瑞昌一樣,狼狽,無措又無比驚慌。
“酒店什么水果都有,不勞你大駕了,”葉知秋微笑,“這些,你帶回去給齊鑫養(yǎng)病吧。”
第142章
齊瑞昌垂眼,木然地將自己腳邊的桃子往袋子里塞。
這一刻,他說不清自己心底究竟是個什么滋味兒。
他和陶若晴算是高中校友,因此深知陶若晴的過去。
高中時期,陶若晴就是學(xué)校出了名的小太妹。
后來她意外懷孕,卻連孩子的生父是誰都無法確定。
也因此,她成了學(xué)校那幾年里最大的笑話。
后來,隨著肚子越來越大,陶若晴不得已退學(xué)。
也是從那時候起,她徹底從他們老家那個貧窮的小縣城里消失。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們竟然會再相遇。
齊瑞昌其實是很看不起陶若晴的。
自然,對于葉知秋這個“陶若晴的養(yǎng)子”就更是看不上眼。
在他眼里,葉知秋其實算不上是一個“人”。
他只不過是他和齊鑫父子兩個向上爬的一道梯而已。
也是齊鑫爬到高位后,再去攀姜楠的一塊墊腳板而已。
只是,他從沒想過,那道普普通通的短梯,那塊原本應(yīng)該被人踩在腳下的墊腳板,竟然也有長成讓人仰望,可以帶他們飛入云霄的通天長梯的這一天。
所以他才低聲下氣,放低態(tài)度。
不是對葉知秋,而是對這一道可以帶他們一步登天的通天梯。
可是現(xiàn)在,他跪在這道通天長梯前時,才忽然意識到,原來,葉知秋并不僅僅是一道梯。
他也好像并不是只配被人利用被人踩在腳下面的墊腳石。
因為,他能看到,有更高處的,讓他仰望又畏懼的強大存在,那樣溫柔又珍惜地將他的手包進自己手心里。
后悔與不甘,不受控制地在齊瑞昌心底翻騰起來。
他開始后悔自己之前有眼不識泰山。
但更不甘于,齊鑫明明那么早就認識葉知秋,卻沒有真正將他拿捏到手。
心底變得空蕩,讓齊瑞昌覺得難受。
但很快,那點空蕩又被這一刻的屈辱與憤怒填滿,外溢。
齊瑞昌強壓著情緒,只可惜,捏著桃子的手卻忍不住地用力。
猝不及防地,一枚熟透的軟桃在他手里爆汁,桃子的汁水濺到了葉知秋腳上。
他穿著拖鞋,腳上籠著一雙雪白干凈的短襪,桃汁濺在腳面,在白襪上染上一片深色的水痕。
葉知秋極淡地笑了下,有點惡劣地翹了翹自己包裹在棉襪中的腳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