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天子道:“拓跋烈在那個時候想拉攏你,朕可以理解,你拿了那么多好處,但什么事都沒幫拓跋烈辦,這是你今日不死的理由。”
寧未末此時此刻,后背都像是被覆蓋了一層冰一樣,從背脊冰凍到心里。
“朕不討厭貪的人!
天子緩緩道:“所以朕還能用你,以你的聰明應該不會真的以為,朕在用你之前就沒看出來你心里的貪!
寧未末不敢起身,只是不住的磕頭,血是越流越多。
“是要朕親自把你扶起來?”
天子斜著眼看了他一眼。
寧未末這才連忙爬起來,卻不敢去擦額頭上的血。
“朕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
天子道:“拓跋烈一眼就看出來,你才是扭轉(zhuǎn)局面一錘定音的那個人,而不是萬域樓!
“他一邊在萬域樓身上押寶,一邊把更大的賭注押在你身上了!
天子緩緩說道:“他指望著,能在背后給朕致命一擊的人,不是萬域樓而是你!
寧未末立刻說道:“臣從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臣也從來都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想害陛下的心思。”
天子嗯了一聲。
是啊,拓跋烈還是那么可怕,只是拓跋烈這次押寶,真的押錯了。
他押對了人在的那個位置,但押錯了在那個位置的人。
寧未末拿了他那么多好處,但也只是想拿而已。
如果在北疆戰(zhàn)事最艱難的時候,給天子在背后捅一刀的人是寧未末,那當時的局面確實會變得更加兇險起來。
萬域樓只是明面上的背后一刀,都被天子看破了的背后一刀,那還有什么危險?
所以,拓跋烈看起來那稀里糊涂的敗了,是因為最關鍵的一步棋,根本就沒有走。
“朕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天子看向?qū)幬茨┱f道:“你猜著,你將來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是不是?”
寧未末嚇得又顫抖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你覺得,朕離開歌陵之后,你就是那些人最直接的目標,他們唯有除掉你,才能重新把朝權(quán)奪過去!
“所以你才會在坐上宰相位子之前,盡力給你家里人多貪一些,最起碼你不想在以后你倒下去了,他們連衣食都無著落。”
寧未末再次跪下來:“臣,確實是此私心,臣,也確實罪該萬死!
天子道:“朕說過,朕用人不會讓人覺得委屈了,但朕也明白,就算是朕給你的足夠多,作為一個男人,你想為家人爭取來的永遠都不會覺得夠了。”
天子拿了一塊手帕扔給寧未末,寧未末這才敢擦了擦臉上的血。
“你自己琢磨著辦吧!
天子道:“朕這次不動你,但你該明白是你已經(jīng)在朕這借了一條命!
“臣,明白!
“滾吧。”
天子一擺手說道:“朕看見你心煩……滾回去做好你的事,明日朕要看的,你明日最好都給朕準備好!
“是!”
寧未末再次叩首:“臣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天子道:“朕借給你的命,你要是不敢拿去拼,那朕隨時隨地都能收回來!
“是!”
寧未末立刻應了一聲。
他出了御書房,抬起手擦了擦臉上的血,抬手的那一刻,遮住了他嘴角的笑。
他賭贏了。
哪有完美的人臣,哪有無私的人臣,想活的久遠些,就得讓天子抓著你的把柄啊……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里說了一聲……大將軍,多謝。
在云州的時候,他把沉鐵送給林葉,林葉說你是想拉我下水嗎?
寧未末說,我只是想讓自己多個保障。
林葉笑著說……那你不如,把這保障押的更大些。
第634章 時局如此
滿臉是血的寧未末一出御書房就忍不住笑了笑,好在是用手遮住了這笑容。
想做權(quán)臣,哪有那么容易的。
想做一個干干凈凈徹徹底底的純臣,又怎么可能是容易的。
又當權(quán)又純臣,這事就算給神仙來辦,神仙都得嘬牙花子。
你窮盡心思費勁心力的想讓皇帝覺得你是一個干干凈凈的寶玉,那不如你讓皇帝知道你是一塊有微瑕的美玉。
你拼了命的讓皇帝覺得你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不如讓皇帝知道你其實也有點小貪。
你恨不得哭著告訴皇帝說你從未有過任何不守規(guī)矩之事,不如讓皇帝攥住你一點小把柄。
寧未末可太難了。
他被天子選中,在這樣一個交替時期做宰相,如果他不費盡心思的保全自己,還指望著別人能保全他?
天子嗎?等天子退位之后,下一個天子能不能保得住他?誰知道呢。
天子知道他貪財,知道他犯過錯,這比天子自始至終都找不到他一丁點的弱點和錯處要強百倍。
所以寧未末從御書房出來的那一刻,才會真的如釋重負。
現(xiàn)在,他可以去做那個天子讓他做的人了。
陛下說了,借給你一條命,是讓你拼了命為朕做事,而不是借給你一條命投機取巧中飽私囊。
寧未末很清楚,他在御書房里磕頭到頭破血流這事,很快就會傳遍朝野。
那時候那些人也就該明白,誰在這個時候再來找事,那寧未末是真的要拼命了。
等寧未末走了之后,天子就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
寧未末那點心思,天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來。
“寧未末是有點難!
天子自言自語了一聲,然后指了指面前的茶杯:“你是比寧未末還難嗎?茶都涼了也不知道給朕換換?”
古秀今連忙上前,把茶換了。
“小古!
天子問:“你猜寧大人現(xiàn)在心里慌不慌,怕不怕?”
古秀今俯身道:“臣愚鈍,最不擅長的就是猜別人心思,不過臣瞧著,寧大人這次是真的怕了!
“他怕?”
天子笑道:“他心里指不定多高興!
“林葉這個混賬……”
天子又自言自語了一聲。
古秀今問:“圣人何故要罵大將軍?”
天子道:“你覺得寧未末他能在云州貪了拓跋烈那么多東西,他會不找一個知情者嗎?賊贓這種事,你一個人獨吞,會被人記恨!
“寧未末又不是蠢蛋,他在云州辦這事能不拉攏林葉?他得讓林葉給他當個證人,糖果分你一半,但你得跟我好……小孩子的把戲啊!
他看向古秀今:“寧未末這點心思,說不得是林葉幫他想出來的餿主意!
古秀今嘆道:“這么看,倒不是寧大人難,是大將軍真難,糖果大將軍是不是分了一半,臣不知道,可……”
他說:“人都沒在歌陵,寧大人身上的鍋大將軍就分走了一半!
天子噗嗤一聲笑了。
“分他一半都是善待他了,寧未末這點事朕把九成的責任按在林葉頭上,他半點都不冤枉!
天子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朕其實也難,哄孩子一樣啊……寧未末這樣的人不踏實,朕就得順著他的心思,讓他心里踏實下來,他是宰相,將來是首輔,他心里不踏實,大玉這江山將來都要跟著不踏實。”
說到這,天子端起茶杯聞了聞,他讓古秀今換茶,倒不是那茶真的涼透了,而是他很喜歡熱茶的香氣和水汽噴在臉上的那種感覺。
“寧未末是攻心計的人,但他攻的大多數(shù)是明面上的事,是治國之策,是明謀。”
他看向古秀今:“林葉也是攻心計的人,他心里一點好主意都沒有,全都是壞水!
古秀今心說圣人啊圣人,你可不止一次說過大將軍他有點像你。
“朕現(xiàn)在只想看看熱鬧。”
天子坐在那,看著窗外的景色,他的心情倒是真的不錯。
在他退位之前,大玉這朝堂上越亂越好,越亂,就證明跳出來的人越多。
如果這個時候那些家伙都沉不住氣了,天子才是真的睡覺都能樂醒。
雖然他至今都沒有明明白白的說過他要退位的事,可貌似這不經(jīng)意之間,也讓不少人都知道了。
所以那些傻子如果不是本本分分的等著他退位,而是想在他退位之前先干點什么,那天子當然開心。
因為這就是他提拔林葉,還搞出來一個三北都護府的原因啊。
他就是讓那些人都看到,林葉就是他在北邊立起來的一根大玉的擎天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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