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要不你們自己來
陽梓行宮。
天子坐在那看著桌案上的棋盤,他與自己對弈,要破的是星云集上這最后一個殘局。
星云集是棋道圣書,書中記載了一百零九個殘局。
天子的棋術(shù)也不是師承于誰,都是平日里自己鉆研。
古往今來有這么久的歷史,從無一人能把星云集上一百零九個殘局全都破了的。
因?yàn)椋瑩?jù)說這星云集就是那位開創(chuàng)了武學(xué)修行的究結(jié)道人所書,這一百零九個殘局,也是他所創(chuàng)。
可最后這個殘局,究結(jié)道人說過,這是天人局,天在人上,人不可在天上,怕是無人能解。
星云集上前邊一百零八個殘局,天子在五年前就已經(jīng)全都破開了。
這最后一個天人局,天子已經(jīng)思謀了五年,看起來還是沒有多大的進(jìn)展。
林葉沒有說話,就站在對面不遠(yuǎn)處,安安靜靜的看著。
那棋局他看了一會兒,有些頭暈,太過深奧,他此時不能靜心以對,再看下去,難免會被影響了心境,甚至可能會有些錯亂。
所以林葉把視線從殘局上收回來,屏氣凝神,看著別的地方。
“朕想知道,是你早已想好的法子,還是因?yàn)槟汩L輩的過世,讓你心境有些改變?”
天子在林葉錯開目光的時候,忽然間問了一句。
林葉回答:“想過!
只這兩個字。
天子嗯了一聲,也沒再多問。
又過了許久,天子抬起手揉了揉眉角,似乎是耗費(fèi)心神太巨,也不打算繼續(xù)看下去了。
他抬起頭:“有件事朕要告訴你……寧未末,找到了。”
林葉抬起頭看向天子,心里微微一緊。
看林葉表情有細(xì)微變化,天子隨即搖了搖頭。
“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你沒有找到寧未末,殺了那么多人都沒有問出什么結(jié)果來,朕未動一兵一卒,為何就找到了他!
“你在想,這是不是朕派人去做的,假意對寧未末出手,才能引出這陽梓城里的亂局!
林葉沒有說話,如果他足夠圓滑,此時早已否認(rèn)。
可他確實(shí)是這樣想的,所以他不否認(rèn),最多是不說話。
天子這樣的大棋手,落下什么樣不可思議的棋都不是完全沒可能。
天子道:“不是朕!
他起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一邊走一邊舒展著雙臂。
“是他自己藏起來的。”
聽到這話,林葉的眉角一抬。
天子繼續(xù)說道:“朕沒有讓他露面,既然藏起來了,那就多藏一陣!
林葉點(diǎn)頭:“寧大人應(yīng)該早有計(jì)劃,所以暫時不露面也好!
此時的寧未末如果露面,以他身份,林葉殺了那么多人,激起了那么大的波瀾,他該說話還是不該說話?
孤竹這邊不少人把他當(dāng)主心骨,甚至覺得他是真的愿意和孤竹人做朋友。
如今孤竹人膽戰(zhàn)心驚,死了的就死了,那活著的呢?
只要寧未末重新現(xiàn)身,指不定多少人希望他能多說幾句話,對天子說,對林葉說。
天子不讓寧未末現(xiàn)身,便是因?yàn)榇藭r這局面,不容的后退半步。
寧未末是個太聰明的人,他自己藏起來,難保不是猜到了會有這樣的局面。
也難保,他不是故意以自己的失蹤,來引起這樣的變故。
能被天子委以重任,從云州城主到孤竹經(jīng)略,將來還要做宰相,這樣的人心機(jī)有多深沉,林葉往多高去估量都不為過。
“虎賁軍的事,你辦的很好。”
天子看向林葉道:“不過,還不夠好!
林葉道:“臣明白!
天子的意思是,既然都已經(jīng)開了殺戒,既然都開始重新洗牌,那就不如洗的徹底些。
聽林葉只說了臣明白這三個字,天子就知道,林葉心中還有些怨氣。
這怨氣不是對他,也不是對孤竹人,而是對操控這一切的那個家伙。
“這里是什么地方,你其實(shí)早已明白,朕為何把你調(diào)過來,你也早已想通!
天子道:“朕既然把事交給你辦,便不要有什么顧慮,想如何去辦就如何去辦!
林葉深吸一口氣,俯身:“多謝陛下!
天子道:“你也乏了,回去休息吧,總不能因?yàn)橐患露^于疲勞辛苦,孤竹這邊的事這是個開始,會一件接著一件的來!
林葉道:“若陛下沒有其他事,臣打算先回一趟虎賁營!
天子想了想,點(diǎn)頭:“你自己酌情安排,不要太累了的好,畢竟辛苦還在更往后的時候!
林葉再次俯身行禮,然后告辭出門。
天子走動門口看著林葉,等那背影消失不見后,天子忍不住笑了笑。
這笑容里,有七分的欣慰,還有三分的感慨。
“當(dāng)年,朕讓劉疾弓去云州,他那心腸若有你一半的狠厲,也不至于會是那般結(jié)果!
天子自語一聲,然后轉(zhuǎn)身又走向那第一百零九個殘局。
一個時辰后,虎賁營。
如今調(diào)回虎賁營營地的,只有一軍兵馬。
武凌衛(wèi)將軍之一的楊程冀聽聞林葉到了,連忙帶著手下到大營門口迎接。
楊程冀是當(dāng)初武凌衛(wèi)的老人,最初的那批校尉之一,算起來,跟著林葉已有三年。
這三年來,武凌衛(wèi)的那些老人們,其實(shí)也全都領(lǐng)略過了大將軍的手段。
經(jīng)過昨夜里一翻殺戮,他們對大將軍的那種敬畏,又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虎賁營中的那些將軍和校尉級別以上的官員,無論武將還是軍中文職,全都跟著去迎接。
此時的他們,一個個膽戰(zhàn)心驚,每個人的心都懸在那,不知道自己下一刻是生是死。
林葉的馬車在虎賁營大營外邊停下來,所有人連忙上前,在馬車旁邊俯身行禮。
他透過車窗往外看了一眼:“楊程冀你上來,其他人回大帳外等候。”
說完一擺手,馬車直接進(jìn)了虎賁營大營。
上了車,林葉一眼就看出來?xiàng)畛碳礁裢饩o張。
因?yàn)闂畛碳剿雷约喝缃襁@身份象征著什么,他是被林葉挑選出來的,打第一陣的人。
后邊那些要被改編的虎賁營都在看著呢,從武凌衛(wèi)里挑選出來的將軍們也在看著呢。
他這第一個如果沒把樣打好,后邊的事就可能辦的不順暢。
也正因?yàn)槿绱,林葉才會從行宮里出來,第一件事就來這虎賁營。
楊程冀性格沉穩(wěn),但做事少了些銳意,大概和他年紀(jì)有關(guān),畢竟已四十歲了。
見他這樣局促,林葉微微搖頭:“不該如此!
楊程冀連忙道:“大將軍,屬下只是有些緊張,讓大將軍失望了!
林葉道:“我一直都在用行動來告訴你們,武凌衛(wèi)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隊(duì)伍,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行事。”
他看向楊程冀:“知道我為什么選你做第一個嗎?”
楊程冀連忙道:“是大將軍信任!
林葉:“是不信任!
這話,把楊程冀嚇得臉色都變了。
林葉道:“不是不信任你的為人,也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不信任你的性格,你自己也知道,武凌衛(wèi)的人都知道你是個老好人!
他看向楊程冀道:“知道你仁善,那些犯了錯的人,總是去找你,希望你幫忙求情,而你每次也都會這樣去做。”
聽到這些話,楊程冀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
他也知道,這確實(shí)是自己性格中的缺陷,太過好說話,又太善良。
大將軍選他做這個打樣的人,就是因?yàn)橐惨陨郧么蚯么蛩?br />
林葉道:“你性格如此,如果你把事辦好了,后邊的人看著,會想……連楊程冀那般仁善的都能狠下心,只這一個想法,后邊的事便會順暢起來!
楊程冀深吸一口氣,抱拳道:“大將軍放心,屬下一定會把事辦好!
林葉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始終信你,從無懷疑,不然也不會把你排在第一個,若真覺得你辦不好,讓你在后邊有樣學(xué)樣不好么?”
他說:“不過,如果你親自動手心里還是有些忐忑,我教你個法子……你下不去的手,讓他們自己下手!
楊程冀看向林葉:“請,請大將軍賜教!
兩刻之后,虎賁營大帳。
林葉沒有坐在主位上,而是在大帳一側(cè)坐下來,拉了拉大氅裹著身子,瞇著眼睛在那休息。
楊程冀看了林葉一眼后,在心里給自己使勁兒打了打氣。
他咳嗽了兩聲,然后看向虎賁營那些孤竹人。
“我話就不說的多直接了,畢竟諸位也都還要臉面,不過臉面和生死,諸位總得選一選!
他掃視一圈后說道:“你們這一軍的主將為何而死,你們也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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